道士夜仗剑 第114节
他借拔剑试图平复心情,虽然稍好一些,那是那空洞的敲门声,却似已让整个虚空都腐朽了一般。 楼近辰开始挥动手中的剑,剑吟在虚空里流转,剑光割裂虚空。 他破的当然不是‘空’,而是弥漫于虚空里的那一处诡异意志,他手中的剑,不断的将虚空里通过敲门声传进来诡异意志破去,一刹那之间,整个房间里像是飘起了月光般的雪花。 敲门声不停,而且不再是轻轻的有礼貌的敲门,而像是用力在锤打。 楼近辰心口一痛,他收剑凝意。 敲门声仍然在响,他手上的剑光猛的的刺出,这一剑与之前那些剑势飘忽的剑式完全不同。 这一剑沉凝势重,直直的刺出,剑尖在刺出的那一刹那,像是有阳光破开了黑暗。 这一剑刺出,正是在敲门声最重的时候,将敲门带来的诡异意志破去。然而他一剑势未尽,又是一剑刺出,他脚下步子前趟,而手上的剑不断的刺出,如一道道的阳光,裂散出来的光芒。 他一步一剑的朝着门靠近。 虽然他对于这门外的东西极为谨慎,但是对方敲门不停,不肯走,那便以手中的剑来会一会他。 一位仗剑之人,岂有遇强敌不敢出剑,只躲房间里防守的道理! 楼近辰剑势叠加,如万丈光芒的太阳,只一刹那间便要破开这门,刺入门外的无边黑暗中去。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滚回去!” 这个声音威严无比,有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味道。 楼近辰只觉得,那一份压在门口的黑暗与诡异,在这声音之中如潮水般退去,他仿佛听到了不甘心的嘶吼,一个阴邪的老人被无形的手压入一片深沉的黑暗之中。 楼近辰的剑刚刚抵达门外边,然后停下来了。 剑势止住了,但是剑意仍然落在门背上,那门背立即现出一个个针刺般的焦黑小孔。 正当他将剑归鞘之时,门再一次的被敲响。 “谁?”楼近辰脸色微变的问道。 “我。”这是山长的声音。 楼近辰连忙去开门。 都说山长在这里无所不知,他不知道山长是刚刚来的呢,还是早就到了。 山长看上却有些有气无力,苍白的头发,有些稀少,盘了发髻在头顶,横插着一根灰木发簪。 他背着手走了进来,楼近辰连忙让开路,他只是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人后,便走到了房间的中间,楼近辰关上门回头时,山长已经在看那桌上的镜子,镜子里的眼睛已经睁开显露,与山长的双眼毫无隔阻的对视着。 楼近辰心中一紧,却见山长依然在看着,像是正在研究镜中的眼睛。 突然,山长伸手将那镜子拿起,翻转过来,‘啪’的一声,将之盖在桌子上。 “如此镜子,当好好收着,不使之误伤好人。”山长说完,盯着楼近辰的眼睛,说道:“你身上好东西倒是不少。” “一些机缘巧合所得之物,算不得真本事,比不得山长,一言喝退那般强大诡怪。”楼近辰虽然是在谦虚,但是其实是在探寻答案。 “哦,你认为那是诡怪吗?”山长问道。 “不是诡怪,便是‘秘灵’分身吗?”楼近辰问道。 “小子,知道的越多,越是危险的,自从你来到太学之中,杀我太学灵猴,杀我太学辅教,杀我太学巡夜人,又在藏书室里以一双眼睛窥探禁忌,更是唤醒了本应深睡着的禁忌,你说,该如何啊?” 山长看向楼近辰的眼睛,在这一刻没有半点混浊,更没有半点的疲惫,两点漆黑的瞳孔像是深渊一般,仿佛要吞噬一切。 楼近辰连忙紧束念意,说道:“山长明鉴。” 他原本想解释一番,但是想到大家都说,在这里没有事能够瞒过山长,那么其实自己解释与不解释并没有区别。 “呵呵,小子你的剑招招进刺,这时怎知隐藏锋芒了?”山长问道。 “山长取笑了。”楼近辰心中有些叹息道。 “也罢,你帮我做一件事,这些事我便当未曾发生过。”山长说道。 第142章 :亡者小院 这个世上,从来不存在无缘无故的爱,如果有,或许这个人是你的父母或孩子,只是你还不知道。 正所谓,江湖中人,最怕的就是原谅。 “山长法术通神,还有什么是你做不了的吗?”楼近辰问道。 “呵呵,伱想拒绝?”山长目光幽幽的盯着楼近辰。 楼近辰打起精神,他觉得,此时的山长是危险的,说道:“我只是怕自己做不好。” “你的剑,做这事正合适。”山长说道。 说完他朝着门外而去,这是要楼近辰跟上的意思了。 楼近辰连忙拿起桌子上的镜子,带上剑跟着山长走。 山长一路的往太学外面走去。 楼近辰不知道山长要去做什么,只觉得前面的黑暗浓的像是墨一样,他觉得自己走入了一片墨汁画的山河里。 楼近辰没有用他的那双眼睛去看,他相信自己的眼睛看了,一定能够看清什么,但是他也怕惹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想了想还是忍住了这种冲动。 “你可知道,老夫有多久没有出去过了吗?”山长突然开口问道。 “小楼年浅识短,不知山长生平。”楼近辰谦虚的说道。 “老夫五十三岁入这太学里为山长,至今已经有二百多年了,你也听过一句话,当世之人,寿不过三百,过则要么疯,要么异变。”山长的话让楼近辰心中一突,之前他就觉得山长有时候看上去疲惫不堪,但是现在又觉得山长深不可测。 “我要死了,时间一到,必定死得彻底,要不然的话,又会像前两任山长一样,死的不彻底还老是跑出来。”山长的话,显然是在向楼近辰讲述一些秘密。 也是在告诉他,刚刚被召唤出来的存在,就是前面两任山长中的一个。 “人活着的时候不管怎么样,死,一定要死的安安静静,毫无牵挂,小楼,你说是不是?”山长问着话。 跟在山长身后的楼近辰不好回答,毕竟很多人都是不想死的,有句话说,活的久才是赢家,当然,那些死后仍然能够爬起来的,或许会说:“不要瞎说,我还没有死。” “死亡,或许只是一个开端。”楼近辰的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么一句话。 “好,说的好,小楼,有慧根啊,只是这个开端却是在亡者的世界,而我们是生者,生者的世界是不容许亡者随意出来的,要不然的话,世界将会大乱,你说是不是啊小楼?”山长再一次的问道。 “小楼才疏学浅,我觉得……” “好,说的好,现在像小楼你这样有清晰自我认知的人太少了啊。” 山长的话让楼近辰一句话憋了回去,突然之间,他觉得山长一定没有什么朋友。 “小楼啊,不是山长说话不中听,而是这个世界太复杂,有些人,明明不同意别人的话,却还要装着捧你一下,然后在别处议论,老夫啊,就是最讨厌这样的人。”山长在前面走着,脚下竟是出现了水声。 楼近辰只觉得脚下有一股彻骨的寒意涌了上来。 “山长,我们是去哪里啊?”楼近辰忍不住的问道。 “跟你说了那么多,你还没明白,你说自己才疏学浅,确实没有说谎,我们当然是去亡者的世界。”山长说道。 楼近辰忍不住再一次的四处打量着,看到的只有无边的黑暗,又想用自己那一双眼睛去看了。 “小楼啊,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在前行亡者的路上,我们不能够惊醒那些没有死彻底的亡魂,你的双眼,看人时就像是用针扎人一样,最好能够收敛一些。”山长说道。 楼近辰是真的第一次有人这样评价自己的眼睛,还是很惊讶的说道:“山长莫要欺小楼年轻,我的双眼也是好眼睛,怎么会如此。”楼近辰说道。 “你不信,那你就去看看,到时被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缠上,可不要怪老夫没有提前跟你说。”山长慢悠悠的说道。 楼近辰总觉得他是在危言耸听,但是又没有证据,看在他活的久的份上,便没有与他去犟。 “山长,小楼一直很好奇,您修的是什么道啊?”楼近辰问道。 “小子,你从第一天来就问我这个问题,你觉得礼貌吗?”山长冷笑一声说道。 楼近辰沉默,看着山长的后背,又看着他白发下的脖子。 “唉,小楼啊,别怪老头子我说话不中听,毕竟年纪大了,也没有几年好活了,总有些情绪控制不住,你能够理解山长吗?”山长问道。 “山长,我觉得,您……”楼近辰话开始,山长已经叹息一声,说道:“现在的年轻人啊,总是‘我觉得,我觉得’,说话就不能够干脆一点吗?” “山长,小楼还年轻,不能理解您这种年老将死之人的心情啊!”楼近辰的话一落,整个路上突然寂静起来。 山长也不说话了。 “山长,您是否,可以向小楼这样的三十不到的人,分享一下老年的心情?”楼近辰再一次的问道。 “呵呵,呵呵!”山长在前面突然笑了起来,说道:“现在年轻人啊,就是一点亏都不能吃,几句话就说的老夫心潮澎湃,想吃人啊!” 他最后这一句话,拖出长长的音,带着无限的感叹,和那种压抑着的痛苦感。 楼近辰心中一紧,说道:“山长,大家好好聊天吧,好好聊天,心情就会好一些,您说是吧?山长,您老当益壮,一定可以突破寿元桎梏的。” “好,真是好孩子,说话一转眼就好听起来了,真是会见风使舵啊。”山长感叹道。 楼近辰沉默了。 前方,出现了一条长河,这河水泛着幽幽的冷光。 山长一步步的沿着河走,他突然开口道:“小楼啊,你想当这个太学的山长吗?” “小楼不想。”楼近辰说道。 “当山长天天被关在这里,有什么意思?”楼近辰说道。 “如果可以不被关在这里呢?”山长说道。 “我也不想,我一剑纵横来去,天下何处不可去,何必留在这样的一个方地等死呢?”楼近辰话落,便觉得自己话说的不好,因为说到‘等死’,像是在讽刺山长。 山长沉默了一会儿,感叹道:“现在的年轻人啊,小气的很,嘴上说着大家好好说话,却总是夹刺带剑的。” “山长,对不起,我没忍住。”楼近辰有错便改,立即道歉道。 “算了,年轻人未至生死之境,却总爱在生死之间游离,小楼啊,你说不愿意当山长,但是却有人想当这个山长,你认为他们怎么想的?”山长问道。 “山长当时是为什么要当这个山长呢?”楼近辰问道。 “我啊,太久了,已经忘记了。”山长说道:“我如果记得,哪里还会来问你。” 楼近辰抬头看天,天上无星,看远处,远处漆黑一片,唯有旁边的河水奔流,然而河水奔流却没有半点的声音,那波光粼粼之下,仿佛有着无尽的神秘。 突然,有一个东西从水里跃出来,像鱼一样,然而水里却有一只巨鱼,跟在他的身后跃起,一口便将之吞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