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假象

    殷铭扬以为自己有机会和裴晋煊就地皮一事聊一聊，但对方要么和其他权贵在交谈，要么就是自己预备的行动被晚宴流程所打断。好不容易抓住空隙想攀谈一番，却被对方的助理拦住，说是裴总有事暂离，之后有机会再详聊。

    他大费周章才弄来这次晚宴的邀请函，自然不只是奔着裴晋煊一个人来的。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可小看，结交好了对他的未来自然大有裨益。

    望着裴晋煊离去的背影他心中虽有遗憾，但现在也没功夫死缠烂打，与助理客套一番后，便调转足尖转身融入了高谈阔论的人群里。

    ……

    说是因公务繁忙亟待商榷而先行离开的裴晋煊此刻却换下了紧缚压抑的西装，冲了个澡，换上浴袍坐在套间的沙发上自酌自饮了。

    烟燃了一半，酒没喝几口，门外卒然响起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外面的人似乎很有礼貌，敲得并不急促，力道也不重，刚好够入他耳，不至于突兀到吓人。

    他没理，等叩门的人先放弃。

    那人停了一会儿，留个气口，又继续。

    这次他站了起来，抬脚走过去。

    “你怎么来了？”

    裴晋煊开了门，把手上的烟藏在门后去，怕熏着她。

    “……给你送这个。”殷韵咬了咬唇，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纠结了几秒还是把背在身后的东西拿出来了。

    男人的视线移到她手上，发现她拎着个白色的塑料袋，里面沉甸甸的装着东西。

    “这是什么？”他发出疑问。

    “……夜宵，我怕你光喝酒没吃东西，伤胃伤肝。”殷韵抬起脸飞快扫了他一眼，又立马垂下头去。卷发随着她的动作俏皮地舞动，又在她腮边垂落。看上去柔顺至极，忍不住就想摸一把。

    裴晋煊没忍住，也没那个必要。直接上手搭上她左脸，手心里的触感温热柔滑，忍不住爱抚了两下。

    他想吻她，忽然想起来自己才抽了烟，嘴里的味道于她而言可能不太好闻，又生生忍住，错开落在她嘴角。

    “进来吧。”他把香烟摁灭在鞋柜上的烟灰缸里，又蹲下身找了个拖鞋送到她脚边。

    殷韵走进去，把门关了，将手里的东西先递给他，然后踩在地毯上换好鞋，任他握着自己手腕把她给牵进去。

    “我前些天没看见你，什么时候来的？”裴晋煊把粥搁在桌子上，一边和她说话，一边整理好沙发上东倒西歪的抱枕，让她坐在自己旁边。

    殷韵乖巧谢过，把散落的一缕碎发撩到耳后去，新换上的衣服是长袖荷叶边，虚虚露出一截细瘦腕骨，皎白脆弱，和她身上易碎缥缈的气质如出一辙。

    “我之前不知道你在这儿，是爸爸叫我过来的……”

    她没打算在他面前撒谎，这人精着呢，认真起来堪比测谎仪，被戳穿后还得承担欺骗他的代价。殷韵觉得自己还没有瞒天过海那般强大的能力，便尽可能地用“真话”对付他。

    不过零碎的真言片段拼凑在一起，虽然称不上谎言，但基本上也都失了真。

    比如……

    “殷铭……你父亲这次来Y省，是奔着我手上那块地来的吧？早几天前就开始sao扰我助力打探消息，现在又兜了好大个圈子弄到邀请函参加这次晚宴，要不是我离场离得早，这会儿怕是真要被他给堵住了……”裴晋煊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嘴角，弯了腰，侧身去寻她低头看地的脸，忽地沉了声线，既是探究，又是威压，“你们父女俩，到底什么意思，嗯？”

    也不怪裴晋煊用这么危险的语气对她说话，这都是她应得的。

    殷韵搭在大腿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

    往前追溯大概一年时间，尤艾米当时那任男友劈腿了。

    他们学校举办运动会，有个同班女生跑步跌倒，他离得近，反应又快，二话不说冲上赛道把她打横抱起疾步奔跑着送往医务室。

    这段视频被同学拍下发在网上，没多久就火了。

    尤艾米是颜控，能做她男朋友的外形条件自然不会差。

    俊男靓女、青春校园、荷尔蒙运动会、朦胧情谊云云，综合起来构成了一个很容易触动人心里那份隐秘感情的易爆话题。

    那男的见自己火了，心也跟着飘了，不仅不澄清恋情谣言，还开了号故意用暧昧的言论引导网友将他和那位女同学往那方面想。毫无内涵的颜值视频发的一个比一个勤，还广撒网私信找平台上面的漂亮妹子聊sao，贱得要命。

    他品行不端，网络上勾搭异性，现实里又要吊着货真价实的白富美舍不得放手。

    这个年纪谈情说爱在大人眼中毕竟属于“早恋”，又不是什么很长脸的英雄事迹，就算不遮遮掩掩，也不会大张旗鼓地四处宣扬。二人不在同一所学校，共友几乎为零，放在外人眼里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所以还真没几个人清楚他俩的关系。

    尤艾米并不知道他在网络上这番大动作，因为他爆火的平台和她常刷的软件全然不相干，若非殷韵提醒她，估计还得被瞒好一阵子。

    她不是特别小心眼的人，但被背刺受的伤惹的sao也不能白挨。可就算把他做的那些龌龊事全部抖落出来，让他被全网唾弃、热度反噬、一夕之间跌入谷底也解不了恨。

    毕竟她已经被伤害过了，之前她是真心喜欢他的，可他却那样对她……

    每每想到自己和这种人谈过恋爱，就觉得耻辱！

    分手了一个多月，殷韵察言观色觉得她可能还没从前一段失败的恋情里走出来，于是便提议，让她谈一场新的恋爱，找个更好的、和他截然不同的男人，这样不仅能治愈她，或许还能收获一段真挚难忘的感情呢。

    就算走不长远也没关系，就当转移注意力了嘛。

    尤艾米其实并不想再谈新人了，她没精力，也没心情。但她又觉得自己确实不能再被那个傻逼前任影响下去，直到现在都还想着他，显得自己多下贱啊。

    她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表示自己只是没遇上合适的，要是有合眼缘的，她会试试的。

    殷韵便也不再劝她，尊重她一切想法。

    后来，她开始频繁地遇见高毅凡。

    她和他都是由星炬初中部直升上去的，在这所学院里待了快五年了，此前二人连在人群中擦肩而过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这会儿却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不仅有了短暂交流和眼神接触，有些时候甚至还需要通力合作，互相配合。

    一个英才班，一个实验班；一个学生会办公室的，一个宣传部的；一个西北楼，一个东北楼……

    这么挨不上边的两个人，就因为学院突发奇想地要他们重新制定学生会章程，给凑到了一块去。

    毕竟这玩意儿主要还是靠办公室和宣传部商量，其余部门就行使个投票权，或是提出点狭义的修订建议，最后再上传下达，按例履行便是。

    老天好像是故意抽疯，知道她尤艾米这会儿在异性缘上时运不济，便硬生生地把他俩南辕北辙的人给绑定到一块。

    天时地利人和，两个外向的人很容易就熟络起来。

    那阵子培优生的课外学业结束了，恢复了在校课程，殷韵和她天天凑一块。

    而因为时间紧任务重，她和高毅凡连午饭时间都要聚一起讨论课题，这种事他们两手下都这么认真负责，裴颂禾这个学生会会长更是得全程把关。

    殷韵不是学生会的，他们要是开会，那肯定和她没关系，但要是在私人时间谈论正事，那她也算被迫跟着好朋友凑热闹。

    于是那段时间，饭搭子四人组便成型了。

    比起要事加身的三人，无事一身轻的殷韵一般就安安静静坐在那儿听他们讨论，不掺和也不打扰。等几人散了，在两人独处时，又拉着朋友神神秘秘地小声说：“我觉得高毅凡对你有意思……”

    “你先别急着否认，说真的，如果哪天他真向你表白了，我作为你的好朋友，发自内心地举双手赞成。他要是想和你交往，你就考虑一下给个机会呗～”

    “我看他人也挺好的，真的！你看他走路的时候会让你靠里，打伞倾向你那边，还记得你的忌口……说话也挺尊重人的，态度也很有礼貌……还有啊……”

    ……

    后来高毅凡真的向她表白了。

    尤艾米回想起好友曾经在她沉没在失恋阴影时的提议，和她身为闺蜜以极为挑剔的眼光审视这人也挑不出刺来、点头首肯的正面评价，门当户对再加人靓心善，怎么想也吃不了亏，她便眼一闭心一横的答应了。

    即便她对他并没有升腾起属于男女私情的情愫。

    既然已经成了男女朋友，学生会那边的问题解决了，关系也不能断了，于是约饭继续。

    尤艾米说到底对一个光有名义但没感情的异性还是放不开，甚至比和其他男性友人相处起来更尴尬，所以她每次和他吃食堂都要拜托殷韵陪着，避免二人独处。

    而裴颂禾就他这么一个朋友，高毅凡必定是要捎上他的。

    所以还是雷打不动的四人局。

    确定恋爱关系一个月后，裴颂禾的生日快到了。于是他在午饭时间，邀请了在座其余三人去他家参加他的生日派对。

    当然，以他的尿性，是不可能直截了当说出来的。

    因为他最想邀请的人，是三人中和他交流最少的殷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