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

    “唔……唔……！”

    华颂嘴上被贴了胶带，双手被捆在身后，只能像个蚕蛹似的在副驾座上蠕动。

    可是不管他怎么折腾，旁边的林凛都不搭理他，甚至根本没有看他一眼。

    华颂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她，但现在却觉得身边坐着的人非常陌生……

    他只记得自己突然被人用电击枪击倒，再醒来时就被绑在飞行器的座椅上了，而且绑架犯看起来不是别人，正是他推的偶像……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不知道飞了多久，林凛将飞行器停在一处悬崖下的平地，给华颂解开绑在身上的捆带，让他下来，“过来。”

    这句话语气像是训狗，但华颂觉得肯定打不赢也跑不掉，只能乖乖跟上。

    她带着他沿着悬崖壁找到一处山洞，让他在里面坐好，然后返回飞行器拿来暖灯，架好，原本寒冷的山洞不一会儿就变得暖和多了。

    这时林凛才将华颂嘴上的胶带撕了，动作粗暴，他觉得下半张脸皮都要被一块儿撕下来了。

    “你想问什么？”

    林凛坐在他对面，打开自己的终端浏览起离线地图，似乎并不在意和这位皇子的谈话。

    “……”华颂想了想，憋出第一个不算问题的问题：“唔……我被你绑架了？”

    “嗯，”她将长发别到耳后，声音平静地像是在说昨天吃了什么：“我是暗星的杀手，接到的命令是接近、绑架帝国四皇子，从一开始目的就是这个。”

    “……我？可是绑架我也没什么用啊……”

    “你的身份本身就是用处……这跟你本人没有关系，”说到这里，她指着他胸前印着自己头像的周边徽章笑起来：“因为情报说你喜欢的偶像是我，所以暗星派我来接近你。

    “我们一直想找机会刺杀或是控制皇室成员，但是你们周围安保密不透风，只有你是里面得手概率最大的。”

    “从一开始就是？”

    看着她面无表情地向他剖白这场骗局，华颂不免有些激动，身体前倾就要站起来：“难不成那些全都是演戏吗？”

    “对。”

    林凛嘲讽似的勾起嘴角道：“皇子殿下，虽然你身份高贵，但你该不会真的相信我喜欢你吧？”

    “……”

    “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她笑着逐条罗列起来：

    “最初，我们接到消息，说你偷偷跑到了夏威夷星看演唱会，我们还知道秦少将和你关系不错，所以我先是演了一出被小混混缠上、再被秦少将解救的戏，准备从这里入手……

    “本来是准备在演唱会时再更进一步，没想到你们身边的那个秦雨误入了后台……不，你们私下叫他什么，‘拉斐尔’……？真是不得了，难怪他不像一般人……

    “我们将计就计想到了新的点子，我给里欧下毒，让秦雨推理出凶手……然后我和你就顺理成章地认识了，一点也不刻意不是吗？”

    她说“我给里欧下毒”的时候，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语调平得和“邻居家的狗爱吃排骨”之类的话题差不多。的确，如果如她所说，一个暗星杀手手下的人命不知道有多少……

    华颂越听越觉得手脚冰凉，他看着面前的人，明明是每一个地方都是他熟悉的，可是现在看来他看到的到底有几分真实？

    “之后的事情……保持跟你聊天，把你骗出帝国，再带到这里玩玩杀人游戏，这些都是计划好的。”

    “跟我约会也是吗？”

    “当然……只是没想到秦少将跟来得那么快，只能另做打算了。”

    “偷偷举办演唱会呢？”

    “那个也……”

    “骗人。”

    华颂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句子：“你不喜欢我，因为我的身份不得不接近我，好，没问题，但是你可别说给埃尔蒙德粉丝办演唱会是为了博我的好感。需要这样多此一举，反倒让我身份曝光，让秦少将不得不更加注意我的安全吗？”

    “……”

    “还有小梅呢，带着她就不会妨碍你行动吗？虽然我没拉斐尔聪明，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

    “我……”

    她看看华颂，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道：“埃尔蒙德是我的家乡。”

    “诶？”

    “网上的资料都是假的，出生、年龄、性别……你是Beta闻不到信息素，如果你现在闻得到的话就会发现我并不是Omega。”

    “唔……！？”

    华颂瞪大了眼睛，他的视线在林凛身上从上到下来回扫过，完全没法相信她竟然不是Omega。

    “三十多年前，”她靠在山洞石壁边，望着地面出神，“当时帝国和联盟还总是打仗，收养我的人说，我是从一艘坠毁的帝国飞船上活下来的唯一一个孩子，战时这种事情太多了，见怪不怪，不过她那天拾荒时听到婴儿哭声，把我从废墟里救出来了……

    “收养我的奶奶自己的孩子在十多年前参军，很快去世了，她把我养到十二岁，也去世了。

    “那时候埃尔蒙德非常贫穷，才刚刚探明那些昂贵的矿物，我没有公民身份，只能在矿场里做黑工……我们七八个人住在不到二十平米的房间，没有私人空间，唯一的柜子是公用的，哪怕是当年两国的战俘待遇都要比这个好。”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现在这只手经过无数美容和保养，早已看不出当初破破烂烂的样子，“本来大家不知道外面是怎么样的，后来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我们知道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挖一颗只给一块钱的矿石，在外面随随便便卖一万块以上……你说多好笑，矿工们努力工作一年都买不起一颗自己挖出来的石头，然后我们就闹起来了……”

    她看向华颂，对上他因为吃惊而呆滞的目光，“我还记得，我第一次杀人是十四岁，工厂主的头被我提在手里，我举着它，周围所有工人都在欢呼。”

    “那……”

    “但是很快政府的人就来了，他们要抓人，可是工人太多了，他们要抓领头的。我就说最后人是我杀的，那我去吧。

    “本来我以为会死，或者被折磨到生不如死，没想到最后那些人却为了一笔钱把我卖了。

    “暗星的人把我买下来，告诉我我原本的社会身份已经死了，但是他们可以给我新的身份，甚至允许我学习、工作、追逐其他梦想……只要我能通过训练，然后在他们刺杀大人物时‘给予一些帮助’……很优越的条款，我没有选择。”

    说到这里，她走近华颂，俯视着他：“所以你看，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王公贵族了。很多人喜欢骂我们这些明星收入高，但是我们不过一纸政令就会被封杀，比起你们这些真正的掌权者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讨厌我？”

    “不然呢？”林凛单手抬起他的下巴，脸贴得很近，“没有能力，只会趴在祖辈给身份上享乐吸血，你配得上自己所享受的东西吗？”

    “……”

    见他目光震颤说不出话来，林凛放开他，捞起裙子从绑在大腿上的战术腿带里取出一把匕首。

    华颂闭上眼睛。

    短时间里知道了太多信息，弄得他脑子很混乱……他突然产生了一种滑稽的想法：如果追星的结局是被偶像亲手杀死，也算得上是一种殊荣吧。

    他听见刀片划开血rou的声音。

    但是，很奇怪，他没有觉得自己的脖子有哪里被割开了。

    张开眼睛，他看见那把匕首就在眼前，还握在她手中。

    刀片上沾着血，一滴滴的掉落在地上，但是血不是他的。

    林凛的腹部被她划开了一条深口，她吃痛，皱起眉毛，却将手指伸了进去！

    华颂看傻眼了。

    她从里面掏出来一片东西，甩在地上。

    因为剧痛，做完这件事后林凛脱力地扶着石壁坐下来，冷汗打湿了她的头发，黏在脸颊上。

    “喂——！”华颂连忙跑过去，但是他的双手被绑得死死的，只能干看着。

    “没事，”林凛看他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禁笑出来，“你在担心什么，不趁现在逃跑？”

    “那是什么东西？”他看向被她扔在地上的泡着血水的片状物体。

    “追踪器，暗星用来控制我们的手段之一……”她割下一片白色裙子在简单地包扎了下伤口，“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你不杀我？”

    “如果要杀你就简单多了，用不着我绕这么大一个弯子分开你和你的保镖们。”

    “……那你们要绑架我到哪里去？”他盯着她腹部那块渗出血的白布，“你这样不是背叛了组织吗？”

    “嗯，你也没笨到那种地步……”

    林凛从口袋里拿出几粒药丸吞下去，这些是止痛消炎的药，兼有一些兴奋剂成分，“要是不找到监视者不在的间隙把它拆下来，它会爆炸的，以前我见过一个炸得焦黑焦黑地，就在我面前，甚至有蛋白质烤熟的香味呢。”

    她站起来，走到洞口：

    “你听说‘暗星从不宽恕失败者’这句话吗，所以我只有两个结局，要么任务失败，我会死，要么，我把你带回去，然后……我不知道……‘林凛’这个身份当然不能再用了，或许他们会让我改做那些蒙着脸的刺客吧，谁知道呢……”

    “但是你……”

    “但是我累了……”林凛苦笑道：“虽然我很讨厌你，但你又真的是‘偶像林凛’的粉丝，真是恼人。

    “你就留在这等秦少将来救你吧，然后……把我忘了吧，继续做你的无能皇子，也没多大危害性……”

    “你要逃跑？”

    没等林凛答话，华颂竟然直接凑了过来，“带我一起逃跑吗？你都把我拐了怎么不拐到底？”

    “……”

    看来他一发现自己不仅不会被杀，还会平安无事，立马像个蟑螂似的又在充满活力贴上来了，林凛一脚把他踹倒：“别得寸进尺。”

    她这一脚可不算轻，双手被绑得死死地华颂一时间没法从地上站起来，只能对着她的背影大喊起来：

    “我选第三个！

    “飞行器的引擎下车的时候已经被我弄坏了！没有我你走不了的！”

    “什……”林凛诧异地转过头，她很难相信他说的东西。

    “真的，”华颂咧嘴笑，两排白色牙齿闪亮得吓人，“你又没有没收我的终端，以前卫队的人非要我学会这些护身小道具怎么用，没想到真的能用上。”

    “……”

    “谁说只有两个结局，我要选第三个！”

    他扬起头，像一只等待夸奖的金毛犬：

    “带我一起走，或者你跟我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