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秘密恋爱怎么谈，白秀珠从前不知道，只猜想定是惊险又刺激，别有一番风味。现在真经历了，虽然确实惊险刺激，却怎么想都觉得委屈。 此时她正窝在徐伯钧书房的办公桌下，紧张地听着他的下属汇报所谓紧急军务。什么革命军好像得了新军备，在长江南边蠢蠢欲动。什么派了几个探子过去，又抓了几个对方的细作。还要打小报告，说哪个同僚吃空饷，哪个同僚有通敌嫌疑，恳请督军严肃处理。 都是似乎，好像，有嫌疑，没有一句准话，更拿不出证据，说明根本就不紧急嘛！白秀珠腿都快蹲麻了，这人还在滔滔不绝，徐伯钧竟也听得下去！ 她堂堂白家大小姐，副总理的meimei，到底哪里拿不出手，要像老鼠一样躲到桌子底下，就怕被人发现他们的关系！ 想到方才两人诉完衷情正要贴贴，敲门声突然响起时徐伯钧骤然无措的样子，白秀珠不禁暗暗咬牙。她就是太为他着想了，当初就不该答应什么秘密交往。嘴上说是为她好，但明明她根本不需要，完全多余！ 现下这个状况简直就像偷情被抓包，别提多窝囊多狼狈了，她可是这徐公馆未来的女主人！ 白秀珠越想越气，听到那人又开启了一个废话连篇的新话题，徐伯钧还不赶他走，更是气得头昏脑涨，她要让徐伯钧承受这样委屈她的代价！ 徐伯钧翻着手里的文件，正想着寻个什么理由打发这人走，就感觉一只小手撩开他的袍角，摸上了左边脚踝。 他身形一震，一直察言观色的下属立刻问道：“督军，怎么了？” 如今天气热了，他袍子里只穿着一条丝绸单裤，可以说是无比清晰的感受到一只柔软娇嫩的手落在腿上。 徐伯钧深呼吸：“没事。”她还小呢，什么都不懂，应该是无意的。 但接下来的情况告诉他，白秀珠就是故意的。她的指尖在小腿上流连几番，像是写了几个字，然后轻慢地滑过膝盖，逐渐往上… 徐伯钧一下把文件按在桌子上：“出去！”这要是还不明白，他四十多年也白活了。大小姐生气了，这是在整治他呢。 “督军！”下属大惊。督军生气了？他是不是哪里失言了？ 这时候白秀珠的手已经到了大腿根，并且碰到了一个yingying的东西。 既硬，又热，长而且粗，不像是枪。再说了枪也不会别在这个位置，倒像是个活物，是什么啊？ 白秀珠好奇了，小手覆了上去。 徐伯钧闷哼一声，手指向门口：“滚出去！以后要还是这种无用的废话，你这师长也不必再当了！” 见他生了大气，那人立时三魂去了七魄，一句话都不敢再说，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还把门给关严了，生怕从里边飞出个杯子砚台什么的。 门刚关上，徐伯钧就抓住了正在他那里细细抚摸的小手，一把将人拽了出来：“白秀珠！”他呼吸粗重，温雅如玉的脸红了一片，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怎么的，“你简直胆大包天！” 他竟还敢和她发脾气！白秀珠一下子炸了：“我胆大包天？徐伯钧，你说话有没有良心？我要是胆大包天，会偷偷摸摸地躲进桌子底下？我要真是胆大包天，明天就登报说咱俩结婚了，你敢否认吗！” 徐伯钧手撑着桌子，站都不敢站直，生怕被她看到丑态，虽然她很明显什么都不懂。 他本就没有生气，只是觉得羞恼。羞恼她生涩大胆的调情，也羞恼自己快速而起的反应。见她趴在沙发扶手上痛哭，显见是气急了也伤心极了，便连那点羞恼也没了，只剩满心愧疚。 这事是他做得不对，非常不对。只顾虑她的声名，却没考虑到她的心情。这丫头太在乎他了，见他稍微露出点紧张就比他还着急，慌不择路地钻了桌子。 他也是，明明可以换个地方谈话，却也稀里糊涂地坐了下来。 最气人的是徐远！明明叫他在门口守着，倒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让那么个糊涂蛋闯到书房门口嚷嚷紧急军务，不想见都不行！ 徐伯钧长叹一声，坐到了白秀珠身边：“秀珠，别哭了，今天的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白秀珠头也不抬：“谁要你道歉！”肩膀还一耸一耸地抽噎着。 徐伯钧被她哭得心都揪起来了：“我不是故意吼你的，事出有因，你愿意听我解释吗？” 他这句话让白秀珠想起上次在医院的事，也和现在差不多，发脾气，又解释，哭声不由小了一些。徐伯钧确实不是无缘无故生气的人，平时对她比哥哥还要包容。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他却一笑置之，简直拿她当孩子宠。 所以她确实是做错了什么，而且是不小的错，他才忍不住发火的。想到这白秀珠不太生气了，想听他解释，面子上又抹不过，背对着他生硬道：“你爱说不说，又没有人堵着你的嘴！” 徐伯钧笑了起来，这丫头看起来任性，其实是个讲道理的，而且很好哄：“秀珠，我先向你道歉，今天的事是我疏忽了。我既然要求秘密交往，就该安排好一切，而不是让你承担风险，担惊受怕，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白秀珠听他这么说，眼泪又涌了出来，转头钻进他怀里又捶又打：“坏蛋，大坏蛋！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我哪里配不上你了！” 徐伯钧轻轻拍着她的背：“都是我的错，不是你见不得人，是我…我太老了，又太世故，思量太多，顾虑太多，是我配不上你。” 白秀珠最不爱听他说这种话，挣开他气哼哼地瞪视：“你还要不要解释了，不解释我就走了！” 这急脾气，徐伯钧忙将她搂回怀里：“解释，肯定解释，不过先叫我抱抱你。” 白秀珠最喜欢窝在他怀里了，这样被他整个裹住，人顿时就乖顺了。徐伯钧松了口气，脸上却露出一抹踟蹰和为难。刚才情急之下只想哄好她，但这事到底该怎么说，实在是难以启齿。 想了又想，他决定先发制人：“你刚刚在桌下为什么那样摸我的腿？这是女孩子能做的事吗？” 白秀珠的脸后知后觉的一红，她现在已经不太生气了，理智回笼，便知道刚才的行为有多不妥，嗫喏着说道：“我…我就是生气…想叫你也难堪。外国电影里女士在公共场合用高跟鞋蹭男士的腿，对方就会很紧张很狼狈。” 徐伯钧一窒，上海的电影院是不是引进太多外国电影了。竟还有这么伤风败俗的内容，简直教坏小孩子，看来要干预一下。 这段时间两人隔几天就要见面，有时候去看戏，有时候去吃饭，更多时候是在家里。基本都是在私密性很好的场所，提前清场，门口守着徐远，屋里只有他们两个。 所以徐伯钧深知白秀珠有多喜欢与他肢体接触，牵手，挽臂，拥抱，亲吻，恨不得时时贴着他靠着他挂在他身上，热情得让他招架不住。 但招架不住也得架，这些浅层的亲热他都可以顺着她，反正以后不论成与不成，只要两人不说就没有人知道。 再多的却不能够了。她单纯懵懂，只凭本心与他亲近，他却不能依仗她的热情与恋慕顺势而为，糊弄她哄骗她越过那条线。 原本徐伯钧对自己很有信心，他自年少在外读书时便没少遇到对他有想法的女人。后来投笔从戎，权势越来越大，更是记不清在各种场合拒绝了多少女人。 他的欲望都在权势上，对这方面反而淡薄。眼见诸多同僚栽在女人身上，更是保持了足够的警戒心，自制力从未松懈过一次。美人卧膝坐怀不乱，能做到这一点的男人凤毛麟角，他就是其中之一。外人佩服，他嘴上轻描淡写，心里却也是自得的。 现在却…徐伯钧叹了一口气，晚节不保啊。 这段时间白秀珠的种种亲近让他发现自己其实不是清心寡欲之人，他只是一直没有遇到这么一个女人，能将他变得比年轻人还冲动易燥，简直叫人担心再这样下去身体会憋出什么毛病。 还是把事情说清楚，让她心中有数，也注意一些。女孩子大了，即便再是男女朋友也要注意分寸，不能亲密太过。 “那你知道为什么女人那么做，男人会紧张狼狈吗？”徐伯钧找到了切入口，开始循循善诱。 对啊，为什么呢？白秀珠还真没想过。男人又不用在意清白名节什么的，尤其还是外国男人，想想确实有些奇怪。她隐约知道这是一种调情的方式，却全然不知这种调情行为的缘由和后果。 徐伯钧见她先是一脸茫然，然后开始苦思冥想，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还是别为难她这纯洁如白纸的小脑瓜了。他既然与她一起，就有责任教导她，现在懂了，以后就不会轻易被男人哄骗了。 “你刚才是不是在我身上摸到了什么？”徐伯钧眼一闭心一横，说了。 他这一提醒，白秀珠就想起那个奇怪的东西了，不由坐直了身子：“是啊，是什么啊？我刚开始还以为是枪，但它是热的，还会...唔...” 徐伯钧捂住她的嘴，耳朵都红透了：“小姑奶奶，拜托你别说了。” 白秀珠摇头挣开他的手：“所以到底是什么啊，神神秘秘的。你自己藏起来的东西，不说我怎么能知道！” 徐伯钧额头抵在她肩膀上，好半天才组织好语言，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白秀珠一下子从他怀里跳开了，脸直接红成了洋柿。她虽然大胆，却也没想到竟然摸了...摸了...顿时觉得不止脸，手包括全身都开始发烫了。 “我...我要回去了。”丢脸死了，她是待不下去了。 徐伯钧知道她需要时间调节缓和，便没有拦她，让徐远跟车送她回了沐公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