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下
安东握紧拳头。「编造这个故事,对现在的你来说,有什么帮助呢?让我以为你当初是为了我而伤害玛丽安,能够改变任何事情吗?」 他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就是因为没有办法改变任何事情,所以我才告诉你,我对你已经无所求,我更没有必要大费周章的,编这样一个故事来哄你,不是吗?」 「我来找你那天,你为什么不解释?」 他彷彿遭受沉重打击般,脸色苍白,缓缓的坐了下来。 「最后一次见面,我或许对她是残忍了点,但是我从来不想要失去她,不管你信不信,她的死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你在那个时候出现,问我需不需要为她的死负责,」他抬起头来看进他的眼睛。「我是需要负责,在我内心里,确实是无法否认你的指控,安东,是我杀了她。」 他一向高高在上,充满权威的脸,一下子变老了十岁,他将脸埋在双手里,掩饰自己失控的情绪。 「你寧可让我恨你?」 他摇头,暗沉的声音从手里传出。「一开始是因为愧疚,我不敢认你,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解释,是我逼死你母亲。乐华是个慷慨的人,他继续的照顾你,让你衣食无忧,后来,我安排了伊纳丝在你身边,从她那里,我知道你是一个正直的人,虽然对工作有些偏执,但是对权力和金钱却不会盲目疯狂的追求,我开始想,或许失去玛丽安,对你,反而是个机会,可以正常的成长。」 「看到你在一个又一个艰难的案子里,有杰出的表现,我打从心里为你感到骄傲,渐渐的,我说服自己,让你恨我,或许对你来说是件好事。」 「一直到你碰了lch的案子,我才发现我错了,不知不觉中,我取代了玛丽安的角色,被动的鞭策你,朝向不同的权力迈进,成为一个强壮的人,但是,也让你深陷危险之中。」 「在医院看到你,面无血色躺在病床上,我以为会失去你,我以为能够制止玛丽安的疯狂,但是却还是把你逼上这样的地步,我现在可以告诉你,除了和玛丽安的最后一次见面以外,另一件让我后悔的事情,就是让你恨我。」 情感上想反驳,但理智上却再也找不到理由,他瞪着这个男人,难道他恨了他一辈子,竟然是因为错误的原因? 「玛丽安说过,她一生最想得到却得不到的,是个爱她爱到愿意牺牲一切的人,你却做不到?」 「我随时可以为她牺牲一切,但是让她得不到的那个人,是她自己。假如她真得跟你说过这句话,」他抬起头注视着他。「那是因为她终于看清楚自己的疯狂,她希望你不要因为偏执,而错过得到幸福的机会。」 「你不恨我把你弄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坦然的笑了。「我的成就是玛丽安逼出来的,透过她儿子的手,我现在还给她,这在我看来,还算公平。以父亲的角度来说,我的儿子竟然能将一国之君搞到下台一鞠躬,我是骄傲的。」 「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他挑起一边眉毛。「剩下来的日子,我可能得跑法庭,看样子我得找个好律师,你能够推荐一个吗?」 安东沉着脸看着那张和他相像的脸庞。 他的眼里有着请求。 安东仍然无法完全相信他,但是,假如他没有说谎呢? 「或许。」他回答。 男人露出许久不见的笑容。 「这就够了。」他说。 「这就够了。」 走到楼下时。伊纳丝在背后叫住他。 「安东。」 他看着她,等着。 「我知道你还不能原谅我,关于绑架夏娜的事情,我很抱歉。」 「都过去了。」 她眼里燃起希望。 「真的吗?你可以原谅我,原谅先生吗?」 他僵硬的说:「你做过的事,换做是我,也会那么做。至于他,」他摇头。 「我不确定。」 她露出一个笑容。「我很了解你,你这么说就表示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想转移话题,他问她:「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首先,你得先批准我的辞职。」她轻快地说:「然后,我想自己开业,」她的视线往楼上一瞟。「他需要我,现在这个时候,他能信任的人不多了。」 他点点头。 「安东。」 他止住脚步。 「不管怎样,我还是感激你。当年在学校救了我,给我机会待在你身边这么多年。」 他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好好照顾他。」 他打开门走出那栋气派的胡斯曼建筑。 抬起头来,看到铁塔矗立在不远处。 他驻足看了一会。 拿出手机,拨了一个许久没碰触的号码。 「是我。你在哪里?我想跟你聊聊玛丽安。」 小堇在育苗室里,专注的拿尺测量着新苗的高度,另外一隻手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小堇!」包装室的阿秀急急地跑进来。 「你快来看,来了个好帅的阿斗仔,我生眼睛没看过这么帅的人,阿你快来看看是不是哪个电影明星呀?」 小堇抬起头,向站在育苗室外面的男人挥挥手。 他打开透明的玻璃门走进来。 聒噪的阿秀突然变得安静起来。 「你好。」他对她点头。 一把年纪的阿秀竟然脸红心跳,推了小堇一把后,害羞的跑走了。 安东挑起一边眉毛。 「怎么了?我有那么可怕吗?」 小堇瞪他一眼。 「你现在才知道呀?在我们这个小地方,你简直不像凡人。」 他轻笑出声。 「大家,都还好吗?」 小堇将最后一株苗测量过,记录下数据。 摘下手套,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群翰出事以后,夏娜情绪失控,在医院待了一阵子,那段时间她和沉雷远也没心思照顾事情,安东和那个神通广大的威廉斯,这两个外国人,帮他们将一切事情打点好,通知警方,处理尸体,准备丧礼,将证据和消息发布出去,并利用清流在台湾政坛的势力,将群翰的身分严密锁起来,以保护李家花园的平静,不受到政客的报復所牵连。 透过安东的帮忙,他们查出群翰在国内海外都留下许多财產,她从来不知道,不知不觉中,花园的收入,加上他转手投资,能够有这样可观的收入,当她抱怨群翰一天到晚窝在实验室,不管花园运作时,他其实默默的为花园做了更重要的事情。 至于研发的费用,这些年来陆陆续续匯给一个神秘帐户,他自己从来没有动用过。 群翰留下的录影记录里,其中一个档案就是交代财產分配:公司的资產留给小堇、其馀的留给夏娜和他母亲,由夏娜代为管理他母亲那一部份,另外,他所有的发明物,智慧财產权交给沉雷远,获利也由他分配,保险箱里的一个硬碟存放着所有的设计图。 顾将军匆忙间从实验室里拔走电脑硬碟,目的是要拿走所有他研发的反侦测雷达密码,然而所有的密码,都在他交给小堇的牛皮纸袋里,最后到了威廉斯手上。 最后那段兵荒马乱的时期,一向强悍坚强的小堇,也不知不觉依靠安东,渡过最痛苦的阶段。 风暴很快吹到法国那边的政坛,安东必须回去处理事情,但是她知道,他很快会再回来,因为还有一件事情,一个人,还没处理好。 「死不了。」她回答。 「她呢?」 她看看手錶。「应该快回来了,她和李mama上菜市场去了。」 「菜市场?」从他嘴里发出来的好像是火星文。 她失笑。「是啊,这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地方,真奇妙,不是吗?」 「小堇!」远处传来夏娜的呼喊。 她在门口停下脚步。 站在角落的安东转过头,看着她。 让他日夜思念,牵肠掛肚的她。 小堇拍拍手。「好啦,我得去交代一下中午的便当数量,你们慢慢聊吧。」 她把夏娜推进育苗室,关上玻璃门离去。 他默默观察着她,她瘦了,但是脸色是红润的。 最后一次去医院看她,她不愿意见他,他在病房外听见她喊着要是没有他,群翰就不会出事。 他试着打过很多次电话给她,只要一听到他的声音,她立刻掛上电话。 已经过了四个月,他在法国没日没夜的工作,以为藉由忙碌能忘记她,但是却发现,只要一空下来,他还是满脑子都是她。 她希望你不要因为偏执,而错过得到幸福的机会。 因为这句话,让他下定决心回来,他不能放弃夏娜,当初面对群翰的条件,他无法放弃,即使现在的夏娜怨他、恨他,他仍旧无法放弃。 「夏娜…」 看着他,她静静的等着痛苦的感觉涌上来,苦涩的滋味卡在喉咙。 那是她带给群翰最后也是最大的伤害。 爱上这个人。 背叛群翰为她打造的幸福人生。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 她摇头想甩掉这个念头,转身离去。 安东大跨步上前拉住她。 「你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永远。」她咬牙切齿。 「这是在处罚谁?我?你?还是群翰?」 「不许你提起他。」 「为什么?」他厉声说:「因为你觉得愧疚?假如你没有遇见我,他就不会牺牲?」 她不语。 「夏娜,你张开眼睛看看,问问小堇、沉雷远,群翰很久以前就决定要牺牲了,就算我没有介入,他还是会公开那些证据,一旦公开,你以为他逃得过这么多势力的追杀?他只是决定在临死前,用他的生命,来证明你父亲的清白。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係?」 她摇头拒绝聆听。 他握住她的肩膀,强迫她面对他,旦她执意将脸别开。 「你觉得愧疚,是因为你觉得自己辜负了群翰对你的爱,因为你爱上我,不是吗?」 一滴泪水从她眼里流出,她咬住嘴唇。 「群翰临终时,要我代替他照顾你,我不会放弃你的。」 「骗人。」她恨恨的说:「他才不会那么说,你是他的敌人,要不是你联合清流,逼着要名单和密码,顾将军不会被逼到狗急跳墙,他拿走群翰的电脑,目的是要拿这些东西去讨好清流,好让他逃过一劫。」 他摇晃着她,希望逼她清醒。「你难道还不了解吗?即使不是为了名单和密码,群翰还是会找到方法逼顾将军下手,想要证明是顾将军杀死你父亲,就非得让他亲口承认,一旦他承认了,他就不会留下活口。」 他放开她,颓然地说:「我唯一的错误,是应该让清流早一点介入,事情发生那天,我本来就要和威廉斯一起来说服他。」 她掩面而泣。「我本来以为,他只会要我忘了过去,没想到,他却为了我…」 「他给维基解密的档案,是用你的名字当成密码,这些年来,所有研发的费用,他都默默的捐赠给维基解密,所有往来的机密文件,他也都暗自传送副件给维基解密,你认为,他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他的计划是为你而开始的,但是发现得越多,他越觉得不能保持沉默,」他定定的看着她。「群翰是为了他的理想牺牲的,不只是为了你。」 「纪念他的方法,应该是记住他伟大的情cao,而不是认定他为了一己情爱,浪费生命。」 他的话重重的打击了她。 她靠着桌子,垂头丧气。 「夏娜,维基解密网最近引起的风波,让负责人受到各国围剿,下个星期,他将在英国以洩漏国家机密受审,我已经和他取得联系,准备过去帮他辩论,我需要你的帮忙,你是这一波解密档案里最直接的受害人家属,只要你愿意出庭作证,我相信他会有机会,至少,他会得到舆论支持。」 「我?」她怀疑的问。 他点头,虽然这只是诱她走出悲伤计俩,他希望她不会轻易看穿。 「假如你不想看另一个群翰牺牲。」 她低着头。 「我…考虑看看。」 小堇在门外叫他们。「吃饭了!」 三合院前的晒穀场,简陋的组合桌子,铺着廉价的塑胶桌巾,十几道顏色鲜艳的菜色占满桌面。 沉雷远开心的往安东杯子里倒进酒瓶上写着58°的高粱酒。 「这是李家花园特别的百花料理!要不是你来,小堇才不会弄出这个阵仗呢。」 安东的一脸不自在地看着桌上的菜餚。 凉拌兰花、玫瑰鸡腿、荷叶包饭、洛神滷rou、石莲花排骨汤,和一大堆顏色诡异,他看不出名堂的玩意儿。 他向夏娜投去求救的眼光。 夏娜别开脸,刻意不看他。 席间其他人不断劝酒菜,对他好奇的员工纷纷主动的往他的碗盘里夹满各自认为好的菜。 他英俊的脸上露出不知所措,拿起酒杯假装忙碌。 往嘴里倒进去的一大口酒,在一瞬间喷了出来,坐在对面的阿秀被喷的一头湿。 「这是什么…」他跳起来,看到阿秀,嚥下诅咒忙跟她道歉,拿纸巾擦拭她的脸。 本来应该一身狼狈的阿秀却表现出一副陶醉的模样。 「没关係啦,尽量尽量。」 所有人都大笑出声。 安东在夏娜嘴角,发现一抹微笑。 回到位置上,她往安东碗里舀了一匙荷叶饭。 「高粱酒伤胃,不能空腹喝。」她语气冷淡地说。 安东在她耳边轻语:「假如我吃下整桌宴席,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不相信你。」她模糊的回答。 他给她一个壮士出征的眼神,深吸一口气,一口接一口的吞下碗盘中满满的菜餚。 沉雷远愣愣的看着他。 小堇喊着:「娜娜还说你挑食,胃口这么好!」 她对着厨房喊:「多烤几根玫瑰香肠给大律师!」 他充满怨恨的瞪了小堇一眼。 小堇笑瞇瞇的说:「吃慢点,要记得呼吸喔。」她使给夏娜一个调皮的眼色。 沉雷远夸张的做出用力吸气呼气的动作。 夏娜噗嗤的笑出声来。 李家花园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欢乐的气氛。 坐在房间的书桌上,法文文字在她眼前跳动,连续三个子句写成的一句话成了一个段落,虚拟式加上大过去式的动词让她不知不觉陷入迷雾中。 窗外不断传入小堇的叫声。 「菊花不能配满天星啦!你一点sense都没有!」 「小心小心,玫瑰要先剔刺,你这样会得破伤风!」 「我看你还是动嘴就好,大律师,动手的事情你做不来。」 安东留了下来,从昨天开始就在园子里到处走动帮忙,只要有他在场,工人们就会停下动作对他傻笑,小堇只好要求他跟着她,少去打扰工人们工作。 自从那天看到小堇情绪崩溃,夏娜就警觉不能再沉浸在悲伤里,小堇说的对,日子总要过下去,她和沉叔叔那么积极的维持着群翰留下来的事业,她也应该振作起来才对。除了每天陪李mama上菜市场买菜,偶尔在包装室帮忙,她重拾之前中断的翻译工作。平静的生活有时让她有错觉,群翰还在实验室里专心工作着。 但是只要有安东在,她就无法真正享受平静。 她丢下笔,到厨房去倒杯水,顺便扒梳一下混乱的思绪。 靠在冰箱门上,她闭上眼睛重组刚才写在草稿纸上的句子。 回到房中,发现安东坐在靠窗的书桌前,听到她进门,他回头朝她丢来一个微笑。 「果真没偷懒,在工作呢。」 他看了她的翻译稿? 「很奇怪吗?我倒觉得你这个工作狂,连在医院都抱着电脑不放,干嘛留在这里拈花惹草浪费时间?」 他没回答,回到书桌上,在她的草稿本上写了几个字。 接着站起来走向她。 「我还在等你出庭作证的答覆呀,看了你的手稿,我另外想邀请你到巴黎,帮我完成捷运的案子,下个月要在巴黎开庭,之前我们蒐集了那么多资料,得花很多功夫整理。你比我事务所里的助理更熟悉案情,怎么样?要不要来当我的特约僱员?」 当维基解密网的证人,在他提出的当下,她其实就知道自己会同意。 但是当他的助理… 他开出诱人条件,「包吃包住,薪水任你开,还有专门司机伺候,怎么样?」 「那得不眠不休工作囉?」 他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保证让你工作如渡假中。」 「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他看着她。「相信我。」 「我手上还有两本书稿。」而且她当初为了给自己找麻烦,接下的还是需要全神贯注的哲学丛书翻译。 「你可以带过去边工作边翻译,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 「你怎么帮忙?」 他眨眨眼。 「小堇在叫我了。」他走了出去。 真是爱装神弄鬼,她根本没听到小堇的声音。夏娜回到书桌前,拿起笔,正准备将在厨房时想好的句子写下,却看到那个句子已经完成。 工整的笔跡,完美的中文句子。 她张大眼睛,想起他刚刚伏首写字的背影。 她丢下笔,衝了出去,在装货区叫住正抱起一大束花的安东。 「实在太过分了!你怎么能骗我那么久?」 小堇从货车驾驶座跳下来,莫名其妙的看着情绪激动的夏娜。 「你干嘛对他喊中文?他又听不懂。」 她的声音几近咆啸的声音说出新的发现,「他懂中文!」 小堇瞪大眼睛,怀疑的转向慢条斯理将花束放到货车上的安东。 「你懂中文?」 他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用标准的发音回答:「我曾经说过我不懂中文吗?」 还是悦耳的京片子呢。 小堇捧住自己的脸颊。想起她这两天面带微笑用中文嘲笑他笨拙的话。 夏娜回忆起更多有机可循的细节。杜彭在机场差点说溜嘴,伊纳丝提过不明白为何安东需要找翻译…更早在调查局时,鑑识科的同事邀请他去酒吧,她还没开口他似乎就猜到了… 最后是在医院里对他的告白,天啊。 她的脸倏地烧红。 「天才!你到底是在哪里学中文的呀?」小堇追问。 「有个外交官朋友住在北京,我中学时放长假就会去北京找他,趁机学了中文,因为有兴趣,也一直没中断过,不过你们放心,台湾腔的中文我并不是全懂。」 夏娜尖锐地回应:「喔,那么『骗子』,听得懂吗?」 他笑得很开心,「这个我懂,还有一句三个字的中文,我也懂。」 她的脸涨得更红,气得说不出话来。 小堇识相的走开。 他走到她面前,蓝眼里充满感情。「夏娜,你刚刚不是问我留在这里的原因,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早就爱上你了。」 心里有许多复杂的情绪翻腾着,她只能被动的看着他,被吸进那对深蓝色的海洋里。 他继续说:「虽然没有信心在经歷过这么多之后,你是不是还能接受我,不管你需要多久才能走出失去群翰的伤痛,我都会等你,只要你答应让我在你身边陪你。」 微风带来花园里的清香,远处传来工人的吆喝声音,夏娜看着一身轻便,手上带着长长的厚手套,曾经让她以为像天神般遥远的脸庞,沾染少许的花粉。 她伸出手拍掉他脸上的花粉,拨开垂落在额前的黑发。 「假如我不跟你回去,你的计划是什么?改行来这里当长工?」 他的眼里有着感动。「不,我会把这里改成我的律师事务所。」 「在这个乡下地方?」 「你知道没有我办不到的事情。」 「一个人没有办法对抗腐败,是你说的?」 「我错了,群翰办到了,而我们可以延续他的精神。」 「我愿意。」 「什么?」 她看进他眼里。「跟你回去,出庭,完成捷运的案子。」 他的手微微举起,又放下。想抱住她,又怕惊动她。 他压抑住内心的狂喜,给她一个大大的微笑。 「太好了,真要把这里改成事务所,恐怕小堇不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