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银杏

    我希望有一个称呼只能用在我们之间，并且希望那是属于我的特权。

    林疏独自在家的第七天时收到了来自北城的信息，明天的机票，下午就能到家。

    接到林母电话的时候，林疏还在吃午饭。电视里放着最近很火的一档综艺，她盘腿坐在茶几边上，背靠着柔软的沙发，底下是触感合适的一层地毯，头发扎高成一个丸子，吃得津津有味。手机扔在一边，连了耳机，和那边的林母说着话。

    听到他们即将回程的时候她差点从地毯上跳起来。

    “mama！想死你了——”林疏毫无顾忌地和林母撒着娇。

    “mama，你们明天几点的飞机啊，我去接你们。”

    “四点，不过我和你爸回来之后要去一趟公司，你要不就在家等我们？”林母那边杂音有点大，不过依旧听得清。

    “嗯嗯好的，注意安全哦mama。”林疏伸手把自己想往下坠的丸子摆正在后脑勺，紧了紧发圈，一手摸着遥控器换台。

    电话给了林父，随意聊了一会，那边要准备午餐就挂了。家政过来，把林疏跟前的碗筷收走，她也顺势往后一倒，头靠在沙发的扶手，把耳机摘了，对着雪白的天花板发了一会呆。

    林家没有装华丽的大吊灯，天花板很素，也干净。林疏举起手机在半空中敲着键盘回了几条信息，和小组的成员们谈了会灵感，最终还是打开了学校举办的微视频大赛的界面，又看了看规则。

    她上学期选修了一门世界优秀短片赏析与影评写作，这门课的老师很专业，在微视频大赛的指导老师里面也排在第一位。他的课很有意思，林疏期末交上去的课程总结和影评作业得了高分。结课的时候老师提起这个大赛，鼓励大家报名，无论拍出来效果到底怎么样，也是一次值得纪念的尝试。

    林疏被说动，放假之前就报了名上去。具体的拍摄内容在脑海里也有了模糊的成像，但还没有真正形成剧本。她也没急着去写，想多找找灵感。

    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几下，上一届的优秀作品就开始播放，各色各样的短片，有纪实的，有写梦的，表现手法也各自不同。

    没有什么拿奖的热门选题，拍出自己想要拍的东西就是了。

    林疏犹自想着自己的作品，屏幕里的短片已经重复播放了一遍，没留意，手也酸了放下来，还没扔到沙发上就响起了铃声。

    她把手机翻过来，来电人的名字是两个字，“林歌”。

    这个点应该是和爸妈一起吃饭来着，怎么打电话过来了。

    林疏滑动接听，放到耳边，林歌含着笑意的声音就从里面飘了出来：“宝宝，你猜我在哪里？”

    很明显的风声在电话那头传来，他说话的时候呼吸也比平常要重一些。林疏下意识从沙发边缘坐起，把手机更贴近耳边：“你在跑步吗？我不知道你在哪里——”

    话还没说完，林歌就轻轻打断了。他似乎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平复气息，让他的喘息声变得更明显起来：“我在我们学校门口。”

    手机收音在这个时候格外的好，林疏几乎觉得他就在自己身边，那么贴近她的耳廓地说着并不需要加密的话语，连呼吸都清晰可闻。他清爽的笑声平日的温柔更多了一层少年感，让她立刻能够在脑海里描绘出他的样子，穿着白色卫衣，青春的、理想的——

    林疏摇摇头，把不切实际的想法晃出脑袋，清了清嗓子：“你回学校干嘛呀？都放假了，你也进不去。”

    她的声音还因为刚刚那场“幻梦”影响，听起来软软的，有些慵懒，还带了一丝自己也未察觉的撒娇意味。

    林歌悠悠地在学校门口的人行道上慢慢走着，目光在路边的银杏树上流连，满目金黄，叶子飘飘荡荡，落到他的脚边。

    “在想你喜欢吃什么，给你带一些回去。”

    “都是熟食，你明天带回来都变质了，”林疏和他哽惯了，这时候却不想和他作对，很快就转换了话题：“你帮我看看出校门左边第一个路口的第一家店还开着没，他们家卖的一个点心我特别喜欢......”

    林歌人已经在店铺里了，闲闲地拿起一盒糕点打量生产日期还有配料表，嘴上却还说着：“哪家？宝宝给我指个路。”

    “就是出校门口左边，你对着校门口就是右边，一直走到第一个路口就是了。”

    林歌示意老板装起六盒，分成两个袋子，单手抽出钱包结账，提着糕点走出店门。

    “哪家？要过路口还是不过路口？”

    “要过的，你记得看车！过了路口第一家就是。”

    “看到了，谢谢宝宝。”林歌笑意轻松，拎着手中的礼品袋往上掂了掂，“这么喜欢这个？什么味道的？”

    “甜的！很甜，但是不腻，我在学校超喜欢吃这个。”

    “这样。”林歌路过另一家店的时候停了下来，记得这家是林疏的夜宵常店。抬步往里迈，目光在众多的陈列架上扫视，若有若无地放轻声音，“回去之后，宝宝也给我尝尝好吗？”

    林疏感觉耳后被他说得有些热起来，颇不自在地摸了摸耳垂：“......你买的，你难道不吃啊？”

    “买给公主的，未经允许，不敢擅自乱动。”林歌挑好了三种不同的口味，结了账，右手已经提了五个袋子了。但他浑身不觉得有累，还很有心情地和她调笑。

    林疏一边和他说着，一边从地上起身，到厨房里面倒水喝。

    “瞎叫什么。”

    “那怎么喊你？”某人好整以暇，“疏疏？宝宝？还是亲”

    爱的。

    “喊我名字！我没名字嘛！”某个字刚起头，林疏就已经知道后面接着的是哪两个字，语速飞快。

    林歌含笑着回她：“可我不想这么叫你。”

    “为什么？”

    “因为初中的时候，我有一次喊你大名，你吓得不轻——你后面和我说，你觉得我喊你大名是在凶你。”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喊大名，不是挺正常的么。”林疏被他那么一说，真就想起初中那会的事了。

    具体是什么引起的“大名风波”已经忘掉了大半，但和自己当时那群好奇宝宝化身的同学脱不开干系。他们课间在班里高谈阔论，而林歌正好领着学校派奖状的公务，就那么巧来到她的班级，和班长点人数的时候随口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林疏当时背对着他，不知道他来，无端听到熟悉的声音念自己的名字，一个激灵回过头去，就对上了窗外林歌的视线。

    她做贼心虚，连抬眼看林歌都有点怕，以为林歌听见了什么，要训她。

    结果林歌只是淡淡地看过来一眼，招手让她出去，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两条糖给她，然后就走了。

    这件事在林疏心里头转了好久，欲言又止好几次，终于找了一天和林歌说了个明白。

    结果真相是，人家根本没听见自己和同学说什么，只是在清点奖状......林疏当时觉得自己尬穿地心，不坦白还好，坦白了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林歌依旧极少喊她大名，平时都是喊疏疏。高考完在一起之后，便天天宝宝宝宝个不停，听了这么久，耳朵都听习惯了。一下子让她习惯林歌喊她大名，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连名带姓地喊人，疏离感真的很明显。

    但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林疏虽然内心失落也梗着脖子装腔作势：“就这么喊我！不许再叫我宝宝，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你自己听听rou不rou麻。”

    “真没关系了？”对面低笑。

    “......”后知后觉才想起来，人家和她还有一层断不掉的关系在上头。

    林歌笑了几声就轻描淡写地转换了话题，主动说着话，给林疏整理情绪的时间，没有逼着她继续刚刚的问题。

    他把袋子放下来，伸手去接一片垂落的银杏叶。

    林疏把脸埋进膝弯，闷闷地问：“哥，你在干嘛？”

    “我在看银杏叶。”

    “银杏叶？学校门口的吗？”

    “对，宝宝。很好看，金黄色的。”林歌把银杏叶放在手中把玩。

    林疏把脸抬起来，盯着客厅落地窗外的绿树和花丛，一个想法在脑海里成型，倍速地过着场景，渐渐地，场景里出现了一个人。他都是背影，看不清脸，但给林疏的那阵熟悉感无可替代。

    他和自己想象出来的那些影片中的场景完美契合，仿佛他本来就是这些影片的男主角。

    “......你喜欢银杏叶吗？我觉得它很适合当书签。”

    “哥。”

    “嗯？”

    “你回来之后，给我当模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