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那天晚上逃离后，凝竹短暂地崩溃了几天。她躲在海伦家里，不分昼夜地睡觉，不时被噩梦惊醒。 时而梦见翟天睿和那个女人在他们的住所激情缠绵，时而梦见他狞笑着扑来将她压倒在身下。 她做的最大一件错事就是碍于多年情面，没有当断则断。 但这不意味着她应该因此而受到惩罚。更何况翟天睿所做的事情已经远超惩罚，从身体到心灵，重重地伤害了她。所以她才不会继续去给他留面子打掩护，翟天睿才是该被钉在十字架上经受审判的那个人。 事情发生的第三天，凝竹振作起来，认认真真编辑了一条朋友圈，讲明了他们分手的缘由、翟天睿的纠缠，最后婉转地提了几天前发生的事，附上她之前拍下的聊sao证据和翟天睿通过微信、短信、电话的纠缠，分组可见给他们所有的共友。 然后她将除微信之外的所有社交软件全部注销。 她不想去管别人看到这条朋友圈后的反应，也懒得去回复微信不断跳出的新消息。 海伦说的对，也许翟天睿的出轨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但那又怎样。如果有人要站队他的话，那是他们的自由；如果有人要劝和的话，只能说他们不是一路人。 凝竹爬起来走到窗前，久违地拉开窗帘看着外面的日光。 总而言之，她自由了。 许多共友都给凝竹打电话，但她一个也没有接。凝竹不准备一次又一次和别人分享她的伤痛。等她准备好后，也许她会和两三个最亲近的朋友多说几句。无论如何，她打定主意要把这事彻底解决。 在咨询过律师之后，凝竹被迫意识到，除非翟天睿再次来sao扰并被她及时留下有效证据，否则她暂时不能拿他怎么样。好在翟天睿可能打算拿来威胁她的东西，比如所谓的名誉，她完全不在意。 “我准备看看有没有跳槽的机会。”晚上她请海伦去吃火锅做为答谢。海伦很开心她总算振作了起来，但听到这句话又不禁皱眉： “你怕他找过来吗？没关系，敢闹事的话直接报警。公司里谁敢说闲话我帮你骂他。” 凝竹笑了笑，没有继续聊这个话题。 海伦惊叹于她如竹子般强劲的生命力，凝竹对此只是淡淡一笑。 其实在发现翟天睿聊sao时，她就已经开始疗伤。过了这么多个月，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没有留下更深刻的伤痕，反而促使她决定快刀斩乱麻。 季晏收到了老同学传达到的消息。 “如果你想要凝竹的微信，也可以要到，就是怕别人问起来会比较难解释。毕竟咱们班好像没有大范围聚过，一直是几个小团体各自抱团活动。” 季晏静静听着，闻言，他笑了笑：“那就先算了吧。谢谢你。” “不客气。”老同学在电话那头也笑，“过了这么久还对她念念不忘啊？” 一簇火焰忽地燃起。季晏客套两句匆匆挂断电话。 微信聊天记录停留在刚刚收到的两张照片上，季晏随手点开，放大。第一张照片中凝竹站在海边，牛仔裤和白色紧身背心勾勒出曼妙的背影曲线。第二张则是她站在阳光下大笑，rou眼可见的快乐。 但两张都不像那晚出现在Eve Club的那个妖精。 那天晚上她的眼睛多情妩媚，她的笑容蛊惑人心。她主动献吻，像献上一杯毒酒。她在他身下盛开，像一朵花。 千人千面，凝竹啊凝竹，你好像也会露出不一样的样子。 季晏把手机抛到一旁，闭上眼，再次看见那个蛊惑人心的凝竹。 他顺从内心的欲念松开裤子，上下taonong自己的性器，回忆起它进入凝竹的身体，被温软湿热的蜜xue紧紧包裹吸吮的感觉。他想再次见到她，把她按在身下看着她的脸颊泛起潮红、喉咙溢出呻吟；或让她在他的性器上摇摆，直到汁水四溢、瘫软在怀。 但是高潮始终没有来临。 季晏睁开眼，看到屏幕上凝竹的笑颜。 做这种事，好像会把她弄脏似的。 季晏索然无味地把依旧昂扬的性器塞回去，起身洗了手、转一圈，待心情平复后，方才重新拿起手机。 他接受了一个事实：他必须尽快再次见到凝竹。关于她的一切都留在了他心里。他不断想起她，他需要亲近她，建立起一种联系。即便不能是精神上的联系，那么rou体上的，也不是不可以。 总有一天他不必换着方式去打听她的近况。她会在他身边，在每一个清晨和傍晚。他们会rou体交融、灵魂相依。季晏暂时幻想不出他们的未来具体会是什么样子。他只是抽象地感觉，倘若他们能彻底拥有彼此，那么他们会幸福。 季晏想，他们必须属于彼此。 正是带着这样的心态，他再一次回到了Eve Club。这家夜店是一切开始的地方。季晏有一种预感：如果凝竹也想见到他，她一定会再次回到这里。 吧台前的酒保已经对他有些眼熟了。他默契地送上去冰莫吉托，然后季晏叫住他：“你有没有见过上上次和我一起在这里喝酒的女孩？” 酒保扬起眉毛发出吃惊的笑声。季晏意识到可能从那之后凝竹再也没有来过，毕竟这里每晚会有上百个女孩出现，如果她只出现过那一次，酒保无论如何都不会记住她。 “那么，上次和我交谈的那个男的呢？” 酒保摇摇头，说那人之前常来，不过这段时间似乎没有再出现过。 季晏对此感到满意。 他开始有些傻气地在这里等待。周围的人来来往往，偶尔有人朝他抛个媚眼或试图搭讪，季晏一律婉拒。现在他知道楼上的房间是为什么人准备的了。他不禁感到有些厌恶、后悔。后悔于他们的第一次发生在那样的场合。 当然，虽然他在这里，但他并不是那种人。毕竟他来，只是为了碰碰运气，试图见一个固定的人…… 在苦等之时，翟天睿突然出现在他脑海里。季晏恨他，恨他拥有她又伤害她，这简直是一种玷污。季晏渴望着她，就像十年干旱的沙漠渴望一滴雨一样。可是翟天睿却轻而易举地破坏了这种幸福。他以最糟糕的方式毁掉了他们的感情，也许也让她从此不愿意再相信任何男人。 季晏明明没有参与其中，却依旧因凝竹所经历的东西感到痛苦。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视线之中。 季晏几乎是一下子跳了起来。 和他对视时，凝竹的眼睛忽地睁大了，表情里掠过一丝喜悦，随后却犹豫了。季晏强迫自己的眼睛专注地和她的眼睛对视，因为他毕竟是一个男人，面对一个对他有着难以置信的吸引力的女人，他无法阻止自己的身体对她起反应，所以最好限制任何刺激。 凝竹已经站在那里踌躇了好一会儿，季晏终于后知后觉地捕捉到那一丝迟疑。他皱起眉，正打算走上前，凝竹却终于下定了决心，向他走来，和之前一样在他身旁的座位上坐下。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并没有抬头看他。 季晏叹了一口气。 沉默片刻后，她咬了咬嘴唇，抬头望着他。 “我来见你。” 这回答让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季晏着迷地凝视着那难得一见的美丽笑容。 “你叫什么名字？我是说，我想知道你愿不愿意告诉我你真实的名字。并不是说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很想知道你的名字。” “为什么？”她轻声问。 显然她还没有那么信任他。季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当然，这也能理解。 “我想认识你，想随时随地都能找你，而不是要在一家不太正经的夜店反复碰运气。” 她垂下头：“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没关系，我猜到会是这个答案，但我觉得还是要抓住机会试着问一次。” 她点点头。 “你想喝点什么吗？”季晏祈求道，“让我请你一杯。” “我没有什么特别想喝的。”她说，表情有一点空洞。 “好吧。”季晏有些沮丧，“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些，我以为喝点酒，你会稍微开心一点。” 凝竹忽然抬起脸，泪水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这一幕让季晏震惊，胸口一阵疼痛。他感觉喉咙发干，不明白为什么她的神情里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痛苦。她的脸色异常凄凉，悲伤挂在她的嘴角，一种未知的伤感让她的嘴唇褪去了血色。季晏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老虎钳狠狠夹住，五脏六腑都被用力挤压在一起。凝竹显而易见的痛苦刺伤了他的眼睛，他无法忍受她这副模样，然而泪水不断从她眼里滑落。 季晏抓住她的手，全然不顾这有多么越界：“发生了什么？和我说一说。” “哦……这几天，”她哽咽道，“发生了很多事。” “你……”他捧起她的脸，凝竹没有躲开，“和我说一说吧。”他要求道。 她闭上眼，一串guntang的泪珠落下来，灼痛了季晏。 他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凝竹开口，说起了她和翟天睿的相识：大学同学，翟天睿对她一见钟情，追了很长一段时间，死缠烂打之下她才答应。两人谈了两年半校园恋爱，随后一起决定留在上海工作，进入了不同的单位，先后见了家长，一切都顺风顺水。翟天睿也像很多男朋友那样，在一众朋友的帮助下进行了浪漫的求婚，凝竹顺理成章地答应，接下来就是准备迈入人生新阶段。 然后，一个无法逾越的坎出现了。 再之后的故事么…… 季晏听着听着，愤怒席卷了全身，怒火在脑海中奔腾。 他不想参与任何给她带来痛苦或者她讨厌的事情。这就是为什么面对翟天睿的挑衅，他始终没有给予反应。但是此时此刻，季晏无法克制地想要去吻她。他的整个身体都在燃烧，想把他的嘴唇贴在她的嘴唇上，去除翟天睿留下的所有痕迹。 季晏情不自禁靠得更近了，几乎就要吻上去。然后他想起了翟天睿对她做的事，忽然心底一凉，迅速退了回去。他不想强迫她做她讨厌的事。如果现在季晏吻了她，凝竹也许不会抗拒，但那让他从本质上变成了和翟天睿一样的人。 他才不想成为那种人。 “我会时不时梦到那个晚上。别以为我在夸你，我只是……我很想念那个晚上。在一些瞬间，我能感受到激情、放纵、沉醉。一方面我觉得我在做的事背离了我一贯的风格，另一方面，不得不承认，我乐在其中。” 她声音沙哑，言语中充满某种感情。光是这些就让季晏心旌神摇。 “没错，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历，但起码在那个晚上你让我很快乐。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纯粹的快乐了。”她的声音颤抖着，话语中的摇摆不定和渴望灼热了空气。 “我——”季晏刚一开始说话，她突然把手放在他腿上，睁开眼睛。这一举动顿时堵住了季晏没说出口的话，他注视着那双眼睛，心脏砰砰直跳。 “什么都别说。”凝竹要求道，“不然我会觉得我们之间的一切都像泡沫易碎。我想记住我们之间的火花，但我不想想起你终究也是一个男人。这一点会在瞬间破坏所有东西。你和他们本质上并无区别，否则，你不会在深夜酒吧随便和一个陌生女人zuoai。” 季晏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眨着眼睛，仓促地辩白道：“其实我不——” 她摇了摇头，站了起来。 “我不是……”她忽然跨坐在季晏的腿上，他的话语慢慢消失，“你在干什么？”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不知道我们会不会再见，也不知道下一次再见是在什么情形之下。我想，这可能有一点疯狂，如果你允许的话……”她垂下眼睛看着他，神情里流露出一丝真正的怕被拒绝的恐惧。季晏迷惑了，不明白她在害怕什么。 “我还是不懂……” “一个吻……你愿意……你愿意亲我一下吗？” 季晏睁大眼睛，发现凝竹的神情显得很真诚。在那一刹那，他在心里疯狂点头、表示答应。 凝竹紧张地咬着下唇，似乎被自己刚说的话吓住了。无数个想法从季晏脑中划过，但他可以肯定的是，他最想要的就是亲吻凝竹，以此表达他对她的感情有多么强烈。 “你……”凝竹的声音渐渐减弱，季晏回过神来，轻微地点点头。她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季晏闭上眼，在脑海里疯狂构想这个吻该是怎样的。 他有一种奇妙的直觉：这将改变一切。 季晏因激动而颤抖，他的手伸向她的手，慢慢抚摸着它们，然后他的双手放到她的腰上，拉近彼此的距离，直到她压在他的身上。当他们的身体紧密相贴甚至逐渐融合到一起时，她的呼吸变得急促。 他的手指情不自禁上移触到她的嘴唇，描绘出她双唇的轮廓。透过这小小的接触，季晏察觉到她的双唇也在微微颤抖。凝竹温暖的呼吸喷在他的手指上，像是世界上最甜蜜的折磨。季晏忽然想起来那天晚上她身上散发出的诱人的气息，他忽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除了指尖感受到的柔软双唇外，什么都不重要。季晏在心底喟叹一声，向前倾身、下定决心，去得到他一直等待但从未觉得自己能够得到的东西。 当两人双唇相接的那一刹那，他们俱是一震，仿佛有电流通过一般。很快他们就屈服于彼此的渴望，凝竹的双手伸进季晏的头发里，季晏的双手游离在她的脖颈、后背、腰部。这种渴望彼此的欲望彻底占了上风，这是最原始……完美的互相渴望。 不久之后，凝竹松开了手，气喘吁吁地挣脱开来。当他睁开眼睛看着她时，季晏笑了，感觉自己喝醉了。 凝竹咬着肿胀的嘴唇坐在他的腿上，盯着他，若有所思。美丽的红晕再次浮现在她脸上，季晏禁不住入迷地望着她的脸庞。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双唇。季晏忍不住因这小小的自我探索而微笑起来。 “感觉有点奇怪。”凝竹小声说。 “是有一点。”季晏承认道，“但我很喜欢。” 凝竹踉踉跄跄地从他的腿上滑下来，她舔了舔自己的下唇，像在继续品尝季晏留在上面的味道。然后，她一言不发地向前走去。 这变故顿时让季晏吃了一惊。 凝竹却倏然回头：“我还会再见到你吗？” “我希望能再见到你。”季晏说，“非常希望。” “请不要再回到这里，我不喜欢这个地方。”凝竹走回来，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 “这是我第三次来这里。第一次，我遇见了你；第二次，我来找你；第三次，我再次遇见了你。”季晏恳求道，“我答应你——只要我可以再见到你。” “谢谢。”她低声说，“请告诉我你是单身。” “我确实是。”他同样低声回答，“也许你不信，但我确实是。” 笑意从她眼底一掠而过，凝竹想了想，说出了这附近的一个地标，“明天晚上六点半在那里见？” “好。”季晏不假思索地点头。 凝竹轻轻握了他的手一下：“再见。” 季晏没有阻止她离开。他望着她翩然消失在人群之中。他在想，要怎么样告诉她，他想更进一步呢。 当他独自坐在吧台边时，这段时间生命中发生的一切像一部电影一样播放——过去几个月中他一直扮演主角——季晏发现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迫切地想知道这部电影会如何结束。 他深深看了Eve Club一眼。这间夜店偶然地改变了他的生活。尽管他很想去追凝竹，但他没有。他必须等到她完全走出了翟天睿的阴影后才能去自由地追求她，他必须让她明白，他和翟天睿不一样。 不管怎样，这家夜店已经成为他记忆中的一个节点。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忘记在这里经历的分分秒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