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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这样说,却没再坚持,而是抓起他的胳膊绕过自己肩膀,半背半扶地把他撑了起来,阿良也十分上道,立刻过来帮忙。风雪中不辨来路,况且来路中也只是荒山野岭,三人只能谨慎地按照既定的路线继续走下去。这路是沿着忘川的。忘川虽是冥河,却并不意味着纯粹的死亡与消融,也更是这三界六道之中最坚实的基石,古往今来,无数生机在此孕育,也在此休憩,准备投入新的轮回。只不过,如今这样的平衡与宁静似乎已经被打破了,仿佛要验证叶筝关于幽冥动荡、修者魂魄失踪的说法一般,月暝祭司也曾亲见了忘川周遭能够侵蚀与吸取魂魄的片片黑斑,而就在姜云舒去往雾灵山薛家之前,更是在仙乐门遗迹亲见了那些由复生的失智亡魂刨开的坟墓……虽然无法断然确定,但姜云舒与卢景琮都曾推测,既然以往种种异常都与能够承载与温养魂魄的忘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么此番纵贯阴阳、搅动两界意气的“黑塔”只怕也逃不开。若真如此,那么只要顺着河水的流向慢慢搜索,便总会找到些端倪。姜云舒顶着风雪又走了大半个时辰,虽然初衷不曾动摇,可心里却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她身边的人身体愈发沉重,似乎已经全然失去了意识,最初还能对她搜肠刮肚找出来的几句笑话应个声,到了此时,无论她如何喋喋不休,都如石沉大海,再听不到半分回音。她咬了咬嘴唇,已顾不得卢景琮的经脉是否会因此受损,更多浸染了青阳诀暖意的魔元渡入他的体内,直到感到他垂靠在自己肩上的头微微动了下,才小心翼翼地松了口气,觉出手心全是冷汗。就在这个时候,阿良突然小声惊呼:“前面有人家!”“人家?”姜云舒抬手擦了一把沾在睫毛上的碎雪,透过狂风与暴雪的间隙望过去。两道高耸的山壁被大雪洗过,泛起湿润的深黑色,像是两道色泽怪异的冰川,冥河在其间奔涌而过。而就在河水与山壁之间,特立独行地探出来了一道狭小的缓坡,上面一座简陋的石屋遗世独立。在充斥视野的黑白二色之中,唯独石屋窗内,竟幻觉般透出了一抹若隐若现的暖黄灯光。姜云舒精神一振,偏过头故作轻松地笑:“景琮,我一直以为你和我一样倒霉,没想到你运气还不错嘛!”卢景琮或许听到了,但冰雪已经封住了他的眉眼,在他青白而僵冷的脸上覆上了薄薄一层白霜,让人不大看得清表情,许久,他毫无血色的嘴唇才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声音低弱得难以辨识。姜云舒仍在胡说八道:“哎呀,可算找到个落脚的地方,你可沉死我了!”卢景琮好似低低地笑了一声,在凛冽的风中听不清楚。灯火渐渐靠近,像是终于突破了寒气的笼罩,骤然鲜明起来。一声粗粝刺耳的开门声突然毫无预兆地响起,狂风裹着大雪打了个旋,被从门中涌出的热浪推开几步,一个浑身又脏又破的老头子缩着脖子,慢腾腾地从门内走出来,他背着光,又须发凌乱,让人全然看不清面容,只能听见苍老而戏谑的声音在风雪中突兀而清晰地响起。“你们可算来了。”作者有话要说:之前的章节写出了bug,回头会改一下,并不是伪更。第161章火炉石屋小得可怜,局促地塞了一张床,一张桌,除此之外,地上还架着个有了年头的小炉子,里头烈火熊熊,却不见木柴,也不知道究竟在烧什么。几样东西将屋子里本就狭小的空间挤占了大半,让人转身都费劲,姜云舒小心翼翼地往旁边退开半步,缩起胳膊,以免碰掉桌上堆积如山的一摊破烂,总算把距离炉火更近的位置让给了别人。“年轻人,冻坏了没有?”乞丐似的老头子适时抬起松弛的眼皮,瞥了眼面前的青年,一如既往的笑眯眯的神色里仿佛带着点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阳世里可没有这么冷的天气吧?”话音未落,气氛陡然凝滞下来。卢景琮还没缓过来一口气,僵硬的手指就下意识地扣住了一张咒符。老头子却像是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仍在弓肩缩脖地搓着手烤火,只隔着黑漆漆的火炉子轻描淡写瞅了他一眼。下一刻,卢景琮蓦地一阵心悸,就在那道轻飘飘的目光递过来的刹那间,他惊讶地发现,手中熟悉的触感突然就消失了,紧接着,眼前这古怪的老头子便慢腾腾地往炉火里添了点“柴火”——赫然就是那张不翼而飞的纸符。本应水火不侵的符咒连烟都没冒出来一点就烧成了灰,而炉火却愈发旺盛了。老头子呲牙一乐:“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急躁,不好,不好!”卢景琮刚要有下一步动作,却不防被姜云舒抓住了胳膊,她敛眸将错愕与戒备压在眼底,笑嘻嘻探过头来,假模假式地惊讶道:“哎呀,您老这炉子真够结实的,居然什么都能烧!”老头子难得见着个识货的,立刻就笑开了,自吹自擂起来:“可不是!还是小姑娘眼光好,和你们说啊,这炉子可不寻常,当年老朽为了它,把这地底挖了九万九千尺,好不容易才在地心流火里翻出来了块融不掉的精铁,又祭炼了九九八十一回,每一次都……”他话匣子一开就没完没了,恨不得把每次祭炼都用几年工夫、费了多少天材地宝一样一样列出单子来,好容易介绍完了地上的黑皮铁炉子,旁边三人已经头都晕了几分,可这老头子却还意犹未尽,又伸手随意从桌子上抽出一条脏兮兮的破布。这回连姜云舒都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了,忍不住闭紧了嘴,屏气往后躲了一点。唯独那怪老头还把这抹布都不如的破布当作宝贝,对其上的污浊味道毫无所觉,犹自如数家珍:“来来来,小姑娘你再看这个!这是当年——多少年来着,唉,记不住了,管他呢——反正是道祖那老头儿过寿的请柬,一般人可收不到!你来摸摸!”姜云舒:“……多谢前辈好意,不必了。”“破布”在黑黄污渍之下透出一点不甚明显的牙白底色,也说不清是什么材质,细致不见布纹,四周锁边的针脚也丝毫看不出来,果真有点“天衣无缝”的意思,上面墨色沉淀了不知多少年,依旧散发出雨后竹枝般清雅而疏淡的气息,混在油腻腻的污浊味道里,很是一言难尽。姜云舒保持着嫌弃的模样,心里却忍不住琢磨:“莫非这老头子真有点不可说的来历?”这一会的工夫,卢景琮已经恢复过来了不少,屋子里小小的一座火炉,连火苗也没有半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