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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透气。出了灵堂所在之处,没多远人声就渐渐低微下来,渐不可闻了。姜云舒见四面无人,便卸下了那副凝重得过分的表情,倚在一根廊柱上:“唉呀,我早上就想问你来着,你眼睛怎么红得这么厉害?昨夜究竟怎么啦?”卢景琮刚在一边坐下来,闻言下意识地抚上眼角,愣了愣,苦笑道:“倒也没什么,只是听那位先人讲了许多过往之事,一时心绪起伏……”“哭了?”姜云舒把她师父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一开口就让人恨不得揍她一顿。卢景琮无奈地看她一眼,却没否认,沉吟许久,忽然说:“她虽然困于封印之中,却看遍了卢氏数千年兴衰……”姜云舒听出了这话中异样之处,打断道:“兴衰?”卢景琮的手已从眼角放下来了,慢慢地摩挲着她倚着的那根木色略显斑驳的廊柱,叹道:“是啊,兴衰。”一时间,青年隽秀的眉眼间像是笼上了一层晦涩的悲意,他说道:“卢家看着光鲜,但过往两千年来,也有数次陷入了无迹可查的阴谋之中,甚至几近灭顶,都是靠一代又一代的先人舍生赴死,才能有今日。”姜云舒不由站直了身体。就听卢景琮又叹了口气,将往事铺陈开来:“百余年前,我祖父一辈数人同时在一场动荡中陨落,那时我父亲与叔父兄妹几人都年少,只靠伯父一人独力苦苦支撑,他为了停云城不受有心人觊觎,剑走偏锋,在短短数年之内据典籍推演出古法,强行进阶元婴,这才护住了身后一家人,若非如此,以伯父资质,又怎会受到反噬、常年闭关,直至……”姜云舒突然说不出话来了,脸上那点残余的戏谑也一点点收了起来。许久,她自言自语道:“百余年前……”当世元婴修者虽然罕见,但名门大派中却必定至少有一两人坐镇。停云城若许年来只有一位元婴大修,若非数千年清名如同一块金字招牌让人不敢失了敬意,只怕如今的六大门派早就只剩下五个了。而眼下,就连这一位大修都已经黯然离世。卢景琮仍在低声诉说:“而我父亲,为了减轻伯父肩上的担子,后来也用了同样的法子……可他没能成功进阶,反而不幸……”他的声音越来越艰涩,姜云舒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别说了,都过去了!”卢景琮摇了摇头,喃喃道:“长辈不敢让人知道卢家已经山穷水尽,连家主都是拔苗助长来的,远远无法匹敌其他元婴修者,所以只能极力隐瞒我父亲的……真正死因。”他短促地笑了声,声音出了口却如同呜咽:“可无数人盯着卢家的一举一动,我父亲无病无灾却暴死家中,他们唯一能相信的解释就只有——资质不足,为心魔所乘!”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字一顿,激愤却又悲凉。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连极尽克制的声音都像是随时要破碎一般:“那时我才刚刚出世,连我爹的样子都没来得及记住……这么多年,我听到过无数人背后的品头论足,我也曾想,是不是我爹真的资质不足却好高骛远,这才身死道消,成了外人口中的笑柄……但昨夜我才知道,原来根本不是这样——若没有盛名所累,只需再多给卢家一甲子,或许用不上一甲子,伯父便可以水到渠成地结婴,父亲也不必去拼那九死一生的机会,就连叔父也……也不必耽于庶务,华发早生……”姜云舒的手指微微收紧,她突然想到,是不是叶清桓早已知晓了这些,所以昨天才会无动于衷地任凭事态发展到了这样一个几乎有些儿戏的结局。她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大团棉花,想要劝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所有不识人间愁苦的少年人,或许早晚都要面对这样一天,将一身稚嫩的血rou投入名为命数的锻炉里,让熊熊烈火淬炼煎熬,熬过去了,便是脱胎换骨,若不然……姜云舒手上又加了一点劲,用力扳住卢景琮的肩膀,她忽然俯下身正视他,问道:“你觉得停云城千年清名,还有那些加身盛誉都是毫无意义的东西么?”“……”卢景琮怔了一会,似乎真的在认真地思索。回廊边,庭院之中,因天冷而未曾盛开的一树花苞将绯红的颜色映在他苍白的脸上,让他眼底通红的血丝愈发红得吓人,有一瞬间,姜云舒突然很害怕他会不会真的想要把祖辈小心翼翼守护了数千年的声名亲手毁去。可时间仅仅流逝了短短的一截,连花枝也只来得及在风中晃了两三个来回,卢景琮就抬起头,低声说:“对我,对卢家人,确实毫无意义。”只是一句话的工夫,他的眼神倏然坚定下来:“但是,对于周围的百姓,对于天下人,却至关重要。”或者是惊涛骇浪之中坚不可摧的岛屿,又或者是漫漫长夜中指引方向的灯火,这便是所谓正道门派全部的存在价值,若连他们都疲惫地放弃了,屈服了,那么在风浪与黑暗再度来临的时候,天下的同道与世间的百姓又能汇聚在哪里,又能依靠谁呢!他们所有人所守卫的,所为之舍生忘死的,说到底,也不过是希望与光明两个在外人听来仅仅是冠冕堂皇的字眼罢了!姜云舒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卢景琮也直到此时才终于注意到她凝重得过分的表情,不由笑了笑,他的声音依旧有些哑,却已平静了许多:“别担心,我没事,叔父教导了我这么多年,不是为了让我轻易就自暴自弃的。我只不过是一下子知道了太多事情,心里有点撑不住,想和人说一说……”他停顿了下,又重复道:“我没事。”虽然如此说,但他看起来依然十分疲倦,并没有起身回去的意思。姜云舒便忧心忡忡地站在他身边,刚松开的眉头又不知不觉蹙了起来。正在这个时候,两人身后传来一行脚步声,正停在离他们不远处。“咦?”姜云舒回头望去,立即惊讶道,“你怎么来了,小心伤口裂开!”她几步跑到来人跟前,抓住他的手,又忍不住道:“手这么冷……疼不疼?头晕好些了没有?”卢景琮连忙站起来,刚想要如以往一般施礼,突然想起来自己如今身份变了,便不由自主地僵住了一瞬。叶清桓却少见地好脾气,先与姜云舒小声低语几句,任她扶着坐到了对面,便抬手示意卢景琮也落座。他偏过头去咳嗽几声,避过了一阵乍起的冷风,问道:“想通了?”卢景琮搜肠刮肚想出来的几句场面话就被噎了回去。叶清桓似乎很喜欢看别人吃瘪,低低地笑起来,他眉目轮廓深邃,平日里神色间又常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