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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骇道:“这又是……自爆?”可这还不算完,就在上一轮波动尚未全然平息的时候,便又有新的震荡再度产生,竟丝毫不弱于前者,而紧接着,便是第三次,第四次……难以计数。若说一两次不过是石子在水面激起的微波,可不过须臾之间,一圈圈连绵不绝的波澜就汇成了惊涛骇浪,众人所在之处与其足有几十里之遥,可周遭的五行灵元却仍被余波搅动,竟有形成乱流之势。姜云舒绑在发辫上的带子承受不住冲击,“啪”地一下碎成了四段,她再也忍不住,排开人群,跌跌撞撞地冲到雁行面前:“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自爆金丹!”灵元骤变搅起的狂风猛地呼啸而起,几乎要折断山间树木,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脚下荒草连根拔起,飞沙走石带起了一片此起彼伏的惊呼,让人听不清别的声音。姜云舒就在这混乱的喧嚣中冲雁行大喊:“到底发生什么了?我师父呢?我师父呢!他在哪,他究竟怎么了?!你说啊!”她呛了满口的风,嗓子干得生疼,可雁行却始终无动于衷。直到她以为雁行不会回答了的时候,却终于见他木然地转过视线,眼中好似有一层极薄的水色滑过。姜云舒忽然就哆嗦得说不出话来。雁行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她,而后从袖中取出了一只竹青色的小纸鹤,平平道:“他给你的。”姜云舒愣了一瞬,下意识地接了过来,可手却抖得连最简单的术法都施展不出。好一会,她才勉强克制住全身的颤抖,在纸鹤脊背上并指抹过,很快,叶清桓的声音穿透了四周的喧嚣与惊惶,宁静地流淌出来。他似乎很疲惫,但却十分平静:“云舒,明珠岛之事,是为师之过。为师近年来时常回想当年,十分自责因一时迟疑畏缩而令你伤心,更引为毕生憾事,可惜如今……”他略微停顿了下,不知是说不下去了,还是中途遇到了什么事情,姜云舒只觉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好在不久,他便又说道:“如今,为师只盼你莫要因此生出心障,修行之路既阻且长,还望你能一帆风顺才好。”声音到此再次停止,而这一次,讯息是真的结束了。竹青色的纸鹤安安静静地躺在姜云舒的指间,在灰蒙蒙的风里,连翅膀上细小的银边都仿佛黯淡了下来。姜云舒呆愣地僵立半晌,直到突然听见雁行沉声吩咐:“继续前行!若留守同道此时舍生阻拦,必因妖兽已准备前来追击,我等不可浪费时间!”她突然就回过神来:“我要回去!”雁行冷冷道:“你去找死?”姜云舒不退不避地回望过去:“我去找他。若他活着,我就和他一起断后,若他死了……”她没说完,但眼神中却分明透露出要和剩下的妖兽不死不休的意味。雁行顿觉头疼起来,眼看着其他人都已陆续出发,终于忍不住斥道:“他让你好好活着,你就是这么……”姜云舒飞快地截断道:“他希望我好好活着,却不是苟延残喘。”也不知为什么,那条与眼下的血与火都毫无关系的短短讯息之中,叶清桓自始至终只以师长自居,连半个越雷池的字都不曾说过,可她就是听出了其中深藏着的另一种心情。白沙岛外渔夫的话,重逢时叶清桓近乡情怯般的目光,还有在地动之时僵硬而又克制地扶住她的手……每一个当初不曾留心的细节,原来并不曾真正被她忘记,而所有的一切就都在这一刻尽数涌入脑海之中。姜云舒想:“我真是个混蛋!”雁行没再阻拦,他深深看了姜云舒一眼:“好自为之。”言罢,便唤出飞剑,追赶上了前方的人群。第78章破晓(2)仍在守城的结丹修士加起来也不过几十人,然而,仿佛能撼动天地般的灵元震荡却一波连着一波,始终不曾停息。姜云舒疯了似的顶着灵力乱流往回冲,短短的一路上,竟心惊胆战地将自爆的次数数到了四十二。宁苍城终于转回了她的视野之中,却不复当初的模样。厚重的城墙坍塌成了一堆灰扑扑的瓦砾,上面升腾的烟尘犹未散去,而四面城墙环绕中的,也不再是往日的街巷楼阁,焦土之下,连几股泉眼引下的活水都已干涸,唯有废墟与断壁之间还有三两株黢黑的树木在原处挺立,依稀展露着一点回不去的旧痕迹。又是一次巨大的震颤从脚下传来。姜云舒茫然地在心里数道:“四十三。”仅仅是这一路上,已有四十三位金丹修士陨落。她惊骇到了极点,反而又镇定了下来,脑子里乱哄哄的东西全被扔了出去,只剩下了一个最简单的念头。天边铁灰色的浓云被搅成了漩涡,将本该倾泻下来的些微天光尽数吞噬,就好像早已到来的破晓被硬生生地拖延了脚步,在迟来的黎明与已经结束的夜晚之间,竟隔出了一道迷蒙的混沌来。而在这混沌一片的天地间,到处都是尸体。第一个撞进姜云舒眼中的活人,是那姓黄的修士,他比方才矮了一截,定睛看去,才发现他的双腿竟齐膝而断,可他却依旧直挺挺地“站”在一片城墙废墟上,手中拂尘几乎碎成了把破破烂烂的鸡毛掸子,末端狠狠戳在一只螳螂似的妖兽的脑袋里,把它钉在了地上。似乎觉出动静,他迟缓地抬起头来,焦黄干枯的胡须抖了抖,好像想说点什么,然而最终却只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这是他这辈子的最后一口气,气息的末尾还含在嘴里,他的目光却已经渐渐涣散开来,姜云舒清楚地看见他的瞳孔一点点扩大,一蓬降下的灰尘落在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可他却再没有了反应。她像是被这令人心悸的场面所震撼,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慢慢地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要合上他的双眼,但就在将要碰触到这刚刚死去的道人时,姜云舒却突然打了个激灵,她缩回手,咬紧牙关,逃命似的离开了这片尘埃落定的战场。自爆产生的震动终于不再传来,一整夜的厮杀似乎终于进入了尾声,从南向北的一路上再见不到一只活着的妖兽,也鲜有活人,仅能偶尔看见零星几个脱力的筑基修士茫然地瘫坐在断壁残垣之间,等待着天意最后的裁决。可无论南边半城如何压抑与破败,也仅仅限于南方,一旦过了某一条不可见的界限,眼前所见就全然不同了,不仅不再有废墟和焦土,甚至出奇地干净。干净,却荒凉。无论是城墙的砖石还是周遭的草木房屋,全都凭空消失了一般,地上累了厚厚一层细腻的尘土,如同风化了千万年之后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