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轨者的狡辩

    午餐吃的是一家新店，嘉音觉得不太好吃，但见其他客人表情都很柔和，便疑心自己的味觉出错了。或许是因为心情不好，她心慌意乱才没有胃口。

    直到她和苏允吃完离开，走出店外有一会。

    苏允说：“我觉得这家餐厅味道一般。”

    嘉音讶异，苏允很少挑剔饮食，他说一般，那说明是真的不好吃。

    她说：“我也觉得。”

    苏允很抱歉：“我还以为你觉得不错。”

    是的，如果是往常嘉音不会有耐心吃完一顿难吃的饭，他们通常是立刻换一家餐厅。

    嘉音意识到，苏允一定觉得奇怪。她粗心大意竟直接向他展示了自己的反常。

    “可毕竟是你选的。你出差那么辛苦，还提前回来……”她对他说谎，这个谎言使苏允开心。

    苏允为嘉音珍视自己的心意而感动，但也再次告诉嘉音自己提前回来这没什么。

    电影快开场了。

    苏允选的是一个爱情片。

    嘉音捏着票根，她知道这个片子，前不久岑菲邀请她去看。但嘉音觉得自己和岑菲的口味实在不和，她对她安利的电视剧都不感兴趣，于是婉拒。

    岑菲非常理解，她认为嘉音对爱情题材的东西不感兴趣，是因为现实里嘉音已经有童话般的完美爱情。乔嘉音和苏允的爱情，彼此初恋，校园恋爱，毕业后结婚，总之集齐了诸多浪漫要素。

    因为现实里不想谈恋爱，所以才会想着要看恋爱甜剧。

    这是岑菲的观点。知道现实里不存在那些完美的男主角，才希望能在电视剧里看到这样甜蜜的恋爱。爱情剧、爱情小说，对岑菲而言都只是一种基于对现实男人不满而产生的幻想寄托罢了。

    嘉音和苏允坐下，影厅里大部分都是情侣，也有女生和闺蜜一起来看。乔嘉音和苏允一起看过很多电影，爱情片也看过不少。

    但嘉音从来不是为荧幕上的爱情激动，她激动的是与她并肩而坐的苏允。黑暗中，他们都尽量往对方那坐得近一点，再近一点。嘉音搭在扶手的那只手，会被苏允的手盖住，她把手放在那本就是为了让苏允握住。

    她一开始不敢同他分享爆米花，到后来她会把爆米花握在手心塞到他嘴里。他张开嘴吃下，唇瓣仿佛吻过她的手心。她缩回手，必须要让那只手冷静一会，才好意思继续拿爆米花吃。

    他也帮她把饮料送到她的嘴边，他等她喝完，用一张纸巾替她擦擦嘴，也许是把嘴角粘的爆米花碎屑擦掉，或者她的嘴角很干净，他只是想这么做。他的动作自然又温柔，在黑暗中嘉音的眼睛看着屏幕，实则一颗心完全落在苏允身上。

    现在他们又一起看电影。

    嘉音想到过去，忍不住拿过去与现在对比。

    她意识到他们其实没有变化，尽管他们出于已婚夫妇的矜持没有牵手，可他们的肩膀凑得这样近，仿佛中间没有那个扶手相隔。而苏允的手边照旧放着饮料和纸巾。

    电影开始，嘉音希望自己能够完全投入到故事里。

    她确实牢记住故事情节，但心底没有任何波澜。作为一个爱情故事，嘉音能够猜到它的发展。故事的走向没有脱离她的预想，她觉得有些无趣。

    爱情故事少不了挫折，有情人终成眷属，在于这个终字。以前的故事倒好，因为阶级、信仰、种族……

    有情人的挫折有很多。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这个社会，嘉音想不出有什么能阻挠爱情。在平等和谐的社会，只要相爱，又有什么理由无法在一起呢？

    当阻挡爱情的理由没有那么轰轰烈烈，爱情故事便显得没那么有趣。

    嘉音突然发现，边上的苏允很安静，太安静了。

    她转头，苏允靠着座椅，头微微倾向她这边，下巴微微缩向脖子，他睡着了……

    苏允睡着了。

    嘉音接着电影的光线，看向苏允。

    她心头突然一软，忍不住把手贴在他的脸侧，她看到他眼底的青黑，在昏暗的光下越发明显。

    她不想出来约会，固然有心虚的成分，却也是真的希望他可以在家好好休息。

    他似有所觉，但没有挣脱梦境，他只是微微移动脸，像是小动物一般在乔嘉音的掌心下磨蹭。

    他就这样睡着了，在影片的声响中，在乔嘉音的身侧。

    嘉音的手代替她爱怜的情绪，贴向苏允。

    她有些心疼他，也有些抱歉……

    但独独没有，那做错事后的愧疚。

    她一点也不愧疚。

    即使她在他出差时，为另一个男孩面前摘下婚戒，即使她和另一个男孩约会。

    她不愧疚，也没有一个出轨者应有的后悔与自责。

    当她的心思回到电影上时，她一愣。

    她想到了一个阻挠爱情的理由。

    那就是婚姻……

    这就像是出轨者的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