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呢？”

    金主意味不明地看着她，表情看着有点意外，又有点想笑。

    直女登时涌上一股辛酸泪，眼泪汪汪地瞪着她，“我知道你是把我当作替身了，对不对。”

    金主摆手，“你先给我拿张纸，我难受。”

    “我不拿，你先给我说清楚。”可能因为努力憋眼泪的缘故，她的嘴扁成了鸭子嘴的形状，还抽动着，很可爱。

    真没见过这种人，先把人cao哭，然后自己在这里掉眼泪豆子。

    金主哭笑不得，“那我要是说你的猜测都对呢？你会怎么办？”

    “我会离开这里，当做从未见过你。”

    “工资呢，还要么？”

    “为什么不要，那是我应得的！”她拔高音调，声音带着哭腔，“你该不会不想给了吧！那可不行，是你说你想帮我渡过难关的！”

    “你太过分了，你知不知道我多努力地健身，多努力地学习技术才学会当这个1的，你说不给就不给，我要劳动仲裁你……我要劳动仲裁你……”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金主想上手帮她擦，却被打开了，直女抽抽噎噎地说：“不用你假惺惺，只要你一分不少把我的工资付给我就行了……”

    金主看着她，“你有没有想过。”

    “什、什么。”

    “其实我是先遇到你的。”

    直女呆住，鼻涕流下来，金主抽了张纸给她捂住。

    金主她那个堂姐比她大四岁，她高二从国外回来的时候，堂姐正在外地读大学，平时见不到几面，真正说上话已经是高中毕业那个暑假了。堂姐要出国留学，所以回家跟大伙吃了顿饭。

    那阵子，金主正因为被直女拒绝而心情不好，所以见到堂姐的第一面，心情可想而知有多复杂。

    然后她越躲，堂姐反而越是靠近。趁着热闹，堂姐悄悄找到坐在院子台阶望天的金主。

    她们说笑了两句，堂姐问她是不是弯的。就连这种直接也与直女很像，金主控制不住这么想。她点头说是，堂姐说就知道，同时掏出打火机说她也是弯的。火一下没打上，堂姐问她介意么。“介意。”她又笑着收起打火机。

    堂姐是那种很酷的女生，虽然跟直女属于同一类型的长相，但堂姐的性格显然更适配这张脸。金主能想到她绝对很受女生欢迎。金主却感觉松了口气，因为她不喜欢这种酷。

    也可能金玉在前的缘故，她更加喜欢直女那种笨拙的直率。这是真心话，不过那时刚被拒绝，所以反而觉得自己没出息。

    她不是没想过做一些可恶的事情让心里痛快一点，但她的修养与自持阻止了她。是的，她与堂姐压根没有开始。她甚至不确定她们之间是不是曾经暧昧过。

    后来堂姐出国了，因为跟她之前待的是同一个国家，所以进行了一段稳定且长期的交流。也可能是她太迟钝，毕竟姐妹之间的交流界限是很模糊的，等她发现不对劲已经是她大二那年的生日，堂姐从国外回来给她过生日。

    她因此跟堂姐表明了自己的想法，并对她避而远之。

    就这么相安无事了几年，堂姐留学回来没多久就服从家里安排决定结婚。堂姐说：“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也是没办法，我爸说如果我继续跟女的搞在一起，公司会彻底交给哥。爱情不算什么，对我来说事业更为重要。”

    堂姐变了很多，至少她以前绝对不是事业至上的人。

    她欲言又止，堂姐说：“你也是，听说你未来打算从政，女同的话，应该不会太好混吧。”

    这话不假。国内对同性恋的态度永远是不反对也不支持。加上这些年上面对官员的作风问题抓得越来越严。能力至上的时代已经随着高速发展期的结束一起成为过去，尤其在一党专政的国家，掌握权力群体暴露的道德瑕疵会损害政府执政的合法性与公信力。当然，不是说同性恋等于不道德，而是就国内政坛而言，这个身份就是备受争议的。所以其实只要不摆到台面上就能幸免。也就是说她最好一辈子藏着掖着，不然就容易落人话柄。

    金主本来是打算这么做的，然而因为堂姐的话，她忽然感觉胸口被一股气堵住，她说：“好不好混我都会坚持下去。”

    堂姐怔了一会儿，“是因为电话里的那个人么？”是故事开头直女打的那通电话。

    金主不说话。

    堂姐笑道：“我还以为你对谁都那么无情呢。”

    人就是这点贱，知道自己被放弃并不会怎么样，但如果知道放弃自己的人可以为了另一个人苦苦坚守，反而感觉天都要塌了。堂姐因此开始酗酒。金主过意不去，所以那阵子经常上酒吧捞人，偶尔也会跟她喝上几杯。

    她对堂姐唯一一点异样的感觉只是因为她这张脸，她对堂姐本人并没有那种想法。加上她拒绝堂姐不光是因为无法接受替身或是骨科，也是因为那时她觉得自己早已淡忘对直女的心动，只剩下一点残留的愤懑。那么事情自然而然就可以翻篇。

    直女刚搬进她家的时候，这个想法还坚守着。但有些人就是无论如何分开多久，以前喜欢，一旦重逢还是喜欢。

    今天晚上，她跟堂姐坦白了一切，并表示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私底下见她。

    她决定翻篇。

    在发现自己再次喜欢上直女的时候，她就决心一定要结束这一切。

    无论多么喜欢，总会被时间冲淡的，往后只要不再见她就可以了。

    她整理好了心情，因此不愿继续和她zuoai，也不愿她为了钱勉强与自己亲热。

    结果这个关头直女却如此暧昧地质问她。

    说不高兴是假的，可她更怕功亏一篑，所以跟她解释了堂姐的原委后，金主说：“我不否认我喜欢你，但我已经决定向前走了，如果你不喜欢我的话，希望不要再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

    “你怎么知道我、”在对上金主探寻的目光时，直女抽了一下。她避开视线，肩膀还因为抽泣一抖一抖的，“你太可恶了……”

    “我哪里可恶了？”金主嗤笑，“是，可能对你来说我这个同性恋喜欢上你就已经够可恶了。我也很抱歉我竟然成了你的金主，可当初是你说宁可跟我保持单纯的rou体关系的。”

    她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衬衫穿上。太迟了，她得去洗澡了。

    她兀自起身，并不知道直女因为她的这番话，竟然头一回感觉原来情绪真的会让心脏产生酸涩的疼痛感，好不容易伸手抓住她，连手指都不受控制地发抖。

    金主看她。她迟滞地抬起头，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珠子直勾勾地凝视着她，“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呢？”

    她说话的声音竟然也发抖。

    金主清晰地感受到胸腔突然被什么东西震了一下。

    直女的目光是那么执拗而炙热。

    金主没来由感到一阵心慌，她抽回手，“我知道，我毕竟喜欢了你这么多年，突然告诉你决定放弃，你心里肯定不好受，可能还会产生一种类似喜欢的失落感，不过过去就好了。”

    说完，转身匆匆走向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