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怀鬼胎①

    “噼嗒”“噼嗒”，总是从屋顶倒挂而下的表哥来了：“表妹！我要去武曲镇夺得天下第一！回来刚好到婚期呢！”

    她问：“你这么确定你是新郎？”

    表哥落下来，半蹲着看她，他有一双十分能彰显无辜的狗狗眼，那双眼在问：难道那三个位置中没有我的一个嘛？

    她扯扯唇皮，敷衍一笑。

    不错，她即将迎娶三个男人。

    ——但她不知道他们分别都是谁。

    “反正你不喜欢就休了了呗。”他们是这么跟她说的，“况且尘缘不在仙门续。”

    对着她的双鱼纹玻璃梳妆镜，她慢慢在额上描画山水，狱山风景很是独特，她只消在额上描画这么一幅，绝没有参赛选手会认不出来的！

    毕竟是他们恨得牙痒痒的地方啊。

    表哥向来耐不住清净，除了练武，从来是学不会闭嘴的：“表妹你不是有花钿吗？专门定制了你这画的一模一样的花钿，还是我给你拿回来的呢！你怎么不直接贴上啊？不然我来帮你贴？”

    “因为我不想和你说话，”她看着镜子，“所以在消磨时间。”

    表哥颇受打击，小声嘟囔：“小气表妹，又生气了，难哄！难哄！”

    她睨他一眼，这是个纯粹的凡人，和他们这些邪道弟子此次比赛毫无干系的凡人。当然，她与她确实是表兄妹。

    虽然见得少，也是从小见到大的。

    她看回她的镜子，仔细描画。

    夏嘉月有许多镜子，她的法器也是许多枚镜子，有大有小，用处不一。

    “不是要去武曲镇？你风餐露宿先行，我乘马车稍后跟上。”最后一笔描完，她满意地欣赏镜中的自己，真漂亮，她想。

    他苦着脸：“我不能坐你的马车吗？”

    “仲岁岁，不可以。”她终于舍得把目光从镜面上移开，叫着他的名字，温柔拒绝了他，至少语调是温柔的。

    她生就一副柔婉腔调，曾经抱着镜子说着刻毒狠辣的话，那死去的对手却也一厢情愿认为是得到了她给予的死前温柔。

    “好吧。”仲岁岁应道。

    表哥有一个优点，就是绝不纠缠，意识到她主意已定，就晓得直接接受了。

    表哥走后，“丫鬟”为她梳发。

    丫鬟是她的暗卫，其实是个男人，但她把他塞进了女装，即使这样了，他仍是戴着面具不叫她看脸，实在是很刻板。

    她与此暗卫同为狱山弟子。

    嗯，她的身份是真的，但他是冒名顶替，被顶替的那暗卫被她送了银钱、放其自由了。她小时候是没有暗卫的，她也就闭关了几年吧？也不知道父母怎么就给她搞出了一个暗卫来，问呢，也不说。

    “你每天在想什么？”顶替了暗卫身份的狱山参赛同伴问。

    她说：“在想我还能活多久。”

    那同伴顿时又成了锯嘴葫芦。

    她又要拿他面具，他就闷头躲避，反正就是不与她说话。

    “你这样子，可怎么在追捕者上榜上有名？”她不玩了，抱手睨他。

    他说：“眼睛好会用刑就行了。”

    夏嘉月哼笑：“陆甜甜，你真有趣。”

    千真万确，他真的叫陆甜甜，可不是她给起的什么昵称，她不爱给人起这个。

    “哎，”她问他：“你会在这次比赛中很努力吗？想登顶榜一吗？想为狱山主的大业抛头颅洒热血吗？我觉得你会哎。”

    他有全脸面具，望不见神情。

    狱山主的大业呢，简而言之就是她们想要把狱山搞成全邪道人士的受罚之地，要弄到一个名正言顺的执法执刑权，让狱山从此成为邪道的法度。

    邪道此时是什么局面？

    邪道最大的阴影是狐狸洞，但时至今日，狐狸洞已经是传说了。就算某个邪道组织悄悄隶属狐狸洞……也不会有人跑出来用大喇叭说的。如今邪道由弄情宫与褐字书院二分天下，弄情宫攻情，褐字书院攻欲，二者时而对立时而携手。

    其它的小门小派小团体和散修呢？

    反正要仰二者鼻息。

    “此事本就是定局，狱山主不缺我一个小卒。”陆甜甜闷声道：“狱山主明明就是弄情宫主和书院长。”

    “虽然两位前辈早就在商量法度章程了，可直接这么公布多不浪漫啊，就不能显出和正道那边的差异性了。”她玩着头发，漫不经心的：“所以玩一场结果早已注定的比赛。我呢，不是很想为既定的结果努力，让旁的弟子奋力干活去吧。”

    “你是少主。”陆甜甜指责。

    她挺胸瞧他：“我是啊，所以呢？”

    陆甜甜又不做声了。

    夏嘉月叫他蹲个马步，她要把他当凳子坐，陆甜甜闷着气儿照做。

    “嗯，弄情宫和褐字书院的法肯定得是狱山的主法，所以拿着两方信物的两人得最后抓到，这点我们是有默契的，什么也不必担心。”她思索着，“但主法之下的从法，就看那些门派代表被抓到的顺序了，到时候看逃逸者榜的排位，嗯……公平。”

    陆甜甜一边做凳子，一边凝神静气聆听狱山少主的言语，做了什么表情是看不到的，但时不时点了个头却瞒不了人。

    “陆甜甜，为什么摘了你面具的人必须娶你或嫁你？”夏嘉月忽然又问。

    陆甜甜感到无语：“反正就是这样。”

    追捕者，狱山弟子。

    逃逸者，邪道各个门派与团体。

    所有人隐匿身份入世俗，如果被狱山弟子道出邪道门派身份，便出局。

    所以对狱山弟子呢，可以是看出、可以是逼供、还可以是收到某门派的投诚，或者这个门派想踩掉另一个门派于是让对方的信息如愿出现在狱山弟子案桌之上。

    啊当然，如果道出门派身份的狱山弟子死了，那当然这世上又多了一个秘密。

    另外……

    “比赛开始十日后，所有人必须齐聚武曲镇，而不在镇内的直接出局。”夏嘉月笑着说，“陆甜甜，我们可不能当直接出局的糊涂蛋，你去准备马车吧，我这就要追着我的亲亲表哥，去武曲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