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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杺莯

    

蒙杺莯



    皇太子沉沉地從榻上醒來,他被蒙杺莯折騰得一晚上都沒睡好——本來坐在榻上就極不容易安眠,而蒙杺杺因為初潮,又對類似於衛生巾的櫟葉之功效極不放心,只要感覺不對就會起身去浴堂查看狀況,一晚上起身不下十次,每次她一動,皇太子就會醒,直到天明時分,他才勉強入睡。

    一睜眼,皇太子就看到蒙杺莯坐在地上,頭靠在書桌的桌腳,呼吸均勻,應該還睡著。而在地上,擺放了為數不少的捲軸。

    皇太子輕聲走到她身邊,想將她抱到床上,蒙杺莯竟突然驚醒:“啊,對不起,我不敢睡著,就順便看了你放在桌上的東西。”

    桌上放置的是他準備今天要看的公文——三府九公維持著國家的基本運作,還是有很多重大事件需要皇帝批示,但武皇不問政事很久了,這個擔子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皇太子身上,不過幸好有玄澤幫忙,否則他每天都會被深埋在公文中,無法起身。

    “你去床上睡吧,我讓隱娘來照顧你。”皇太子道。

    “我沒事。”蒙杺莯還是很擔心自己會出糗,不敢躺床上,只是她此時頭昏腦脹,感覺身子和腦子不在一個次元,根據她之前經常熬夜的經驗,她道:“我去洗個澡就好了。”她正欲起身,突然驚覺萬一自己身下血如泉湧已經浸紅了地板怎麼辦,只得又坐了回去,紅著臉對皇太子說:“呃——,你能不能先迴避下。”

    皇太子不懂她在憂慮什麼,但還是依言離開了房間。兏崢已經和平日一樣候在外面了——每天清晨他都要陪皇太子練會兒劍。

    皇太子是從他十一歲時才開始練劍,算是習武較遲的了。第一個對手是當時還與他同住的珞王。珞王善武,所有武器在他手上都可以用得稱心得手,他與珞王的對陣

    中,習得了不少劍技。

    只是皇太子習武的目的並非如珞王一樣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領兵抗擊異族,僅是作為強身健體,況且他只有兏崢一個護衛,如果他手無縛雞之力,會給兏崢的護衛帶來不小的壓力,所以他盡力習得一技傍身。

    經過數年的錘煉,皇太子的劍技雖還沒有珞王那般出神入化,但還算是略有小成。

    就在兩人激戰正酣的時候,屋裡突然傳來蒙杺莯一聲驚呼:“哎呀!”

    皇太子一個分神,沒能避開兏崢的一擊,所幸兏崢與皇太子練劍從來只用七成技五成力,在他注意到皇太子不能及時避開時已經收手,只是刀劍無眼,因兩人相隔太近,劍刃最終還是與皇太子的左臂擦肩而過,留下了兩寸來長的血口。

    “殿下!”一向沉著冷靜的兏崢驚駭不已——這是他們練劍兩載從來沒有過的。他急忙轉身去取止血藥。

    皇太子卻沒有第一時間查看自己的傷勢,而是轉身回房查看蒙杺莯的情況,只見她正捂著被桌角撞到的額頭——在確定了自己沒有出糗後,她正想站起來,卻因為睡眠不足,沒注意周圍的情況,撞到了桌子的一角,忍不住叫了一聲。

    這時蒙杺莯發現皇太子左臂的傷口,急忙起身:“你怎麼受,哎呀!”又被重重地撞了一下,痛得她吡牙裂嘴。

    皇太子見狀不禁莞爾,他蹲下身,摸著她被撞到的額頭,感覺已經脹起了一大塊:“這麼不小心?”

    “你手怎麼受傷了?”雖然傷口不算深,但鮮血絲毫不客氣地湧出,已經浸染了一大片衣袖。

    “沒事,只是擦傷。”皇太子望著她填滿了擔憂的雙眸,心中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他俯下身,靠近她,就在他離蒙杺莯越來越近,兩人之間正蒸騰起一絲情愫,這時……

    “啪。”蒙杺莯用手一把擋住了皇太子快碰到她的唇,臉紅得可以沸騰一盆水了:

    “你幹嘛?”雖然她平時呆呆的,但知道皇太子這是想做什麼,只是她並沒有準備好,在她心裡,自己遲早有一天是要回家的,並不想在這個世界留下什麼。

    “我還以為你……”皇太子心裡瞬間被失落填滿,他垂下眼瞼。

    “殿下,藥!”兏崢從藥房取了止血藥,打破了兩人尷尬的氣氛。

    在兏崢替他包紮時,皇太子一言不發。蒙杺莯尷尬地站在一邊,不時觀察著他的表情,見他神色木然,就像剛剛什麼都沒發生過,心中更加不安。

    包紮好後,皇太子站起身:“我去珞王那。”他低聲宣佈著,然後走出房間,與蒙杺莯擦肩而過時沒有一絲猶豫,甚至沒有看她一眼。

    兏崢察覺到房間裡的氣氛格外怪異,但他的性子向來沉默少言,並未詢問。

    蒙杺莯怔怔地站在房裡,看著皇太子遠去的身影,不由地抓緊了自己一直戴在身上的那枚MVP戒指吊墜,神色黯然。

    皇太子離開後,鳳凰君飛到了蒙杺莯身邊,吱吱吱地叫著,似乎在說著什麼,蒙杺莯輕輕摸著它頭上的翎毛:

    “鳳凰君,木曜星君說過只要皇太子做了皇帝我就能回家了,所以我這麼做並沒有錯,對不對?”

    鳳凰君搖搖頭,也不知它是說蒙杺莯沒有錯,還是有錯。

    “反正我是要回家的。”蒙杺莯望著皇太子離開的方向,不斷地低喃著這句話,想將它化為符咒,封印自己的心房。

    皇太子離開府邸,兏崢迅速跟上,卻不知他為何突然離開。

    皇太子快步走在前街,周圍不少人都向他低頭問候,他卻無法像往常那樣報以微笑,他的心裡堵得厲害,就像小時候做錯事被父親斥責一般,心中好似被人挖走了一大塊後又被失落、寂寥、抑鬱填滿,這些像大石頭一樣壓在他的心上,令他連呼吸都覺得痛。

    只是被一個認識了僅幾天的女孩拒絕,竟會有這麼大的殺傷力?連皇太子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平心而論,蒙杺莯絕稱不上稀世美女,她只是不可思議地出現在祈婚儀式上,一開始皇太子是因為木曜星君的話,對她頗有些好奇,後來發現她思維敏捷,而最令皇太子動容的是她心思縝密有大智大勇,言辭間又與他的理想不謀而合。所以皇太子對於木曜星君送給他的“至寶”般的女孩頗為滿意,也準備像父皇對母后一般,只愛她一人。

    但他從來沒揣度過蒙杺莯的心思,以為她與自己一樣已經認定對方。現在回想起來,她對自己的拒絕是從一開始就有的,第一天夜裡她故意裹成一團,第二天寧願坐在冰冷的地上,靠著堅硬的桌角,也不願偎著他入眠。這些跡像都表明她對他並沒有別樣的感情,只是因為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被迫留在他身邊,如此而已。

    皇太子駐足而立,仰天長嘆:原來不識趣的人是我啊!

    不知不覺間,皇太子已經到了離他僅一個街區外的珞王府。

    與太子府邸的低調完全不同,珞王府霸氣凜然,高牆紅瓦,深紫色的門下雕紋著金色的聖獸圖騰,門前矗立著四名威風凜凜的帶刀軍士,他們橫眉冷立,旦凡有可疑人欲闖珞王府,勿需通報亦勿需詢問,即可拔刀斬之,導致街邊的路人都繞著珞王府走,生怕自己不經意走近了些,被這些軍爺枉殺。

    皇太子當然不屬於可疑人士,候在門口的內侍見太子來訪,即刻領著他去了後院。

    珞王府的佔地面積是所有皇族府邸中最大的,單是他專門用作騎射習武的後院就有太子府邸的三倍有餘。

    每天這個時候珞王都會練習騎射,坐騎是他最喜愛的雪豹,這只雪豹從小被珞王親自養大,獨與他親近,甚至不需要珞王安置鞍坐、使用荊鞭,僅通過他的話語、他的眼神就能揣出他的心思。

    此時珞王騎在雪豹身上,目標是二十丈之外的一隻野兔,雪豹緊隨著野兔奔馳,騎在它身上的珞王已經搭弓上箭,箭頭瞬間飛出,射穿了野兔的小腦袋,雪豹突地撲上去,傾刻間就將野兔的頭顱與它的身子撕離,雪白的毛髮頓時浴血淋漓。

    珞王註意到皇太子來了,他驅馭著嘴裡還叼著野兔身子的雪豹到了院門口,跳下後,拍拍雪豹的頭,讓它乖乖地回到自己的窩中,啃食今天的早餐。

    “皇兄,這麼早?”珞王將弓拋給一邊的內侍,內侍接住後身子往下一沉,只能雙手合抱,彎腰走路。

    “多日不見,你的箭術又精進了。”皇太子微笑著。

    “你的手怎麼了?”珞王註意到皇太子袖下的左臂上方隆起了一塊,一眼就看出下面纏著繃帶。

    “沒事,小傷而已。”皇太子道。

    “兏崢,你何時不知輕重了?”珞王臉色一沉,冷冷地對皇太子身後的兏崢說。

    兏崢知道珞王的性子,自己辯解是錯,不辯解也是錯,索性閉口不答。

    “不關兏崢的事,是我自己走神。”皇太子見珞王遷怒兏崢,替他解釋。

    “你也會走神?”珞王知道自己皇兄做事向來專注,不是三心二意之人,但他語畢後頓時明白了,蹙起眉頭:“是因為那個女孩嗎?”

    皇太子見什麼都瞞不過他,只得微微頷首。

    “皇兄,大婚在即,你還是應該留點精力給自己吧。”珞王以為是皇太子的恩寵太過激烈,才會令他疲憊分神。

    “呵。”皇太子苦笑著。

    “你們該不會還沒有……”珞王就像會讀心術似的,頓時明白了皇太子這份苦笑背後的含義,他向來神色自若,但猜到這種境況還是頗為震驚,若換了是他,恐怕早就讓那個女孩下不了床,“皇兄,你身體——還好吧?”他面露憂色。

    兏崢同樣用擔憂的眼神看著皇太子,他的震驚絲毫不亞於珞王,他完全想不明白他們整晚整晚地在一起做了什麼。

    看著自己兩個最親近的人用無比同情的眼神看著自己,皇太子混身不自在,只得道:

    “她不願意我也沒辦法。”

    “天,居然還有女孩不願意的?”向來少言的兏崢發出感嘆——皇太子在幽州亟孚人望,不僅因為他才貌雙絕、雅人深致,還以其品格高尚、賢明仁智、德義兼備而聞名遐邇,幾乎每一個人都盼著他盡快登基,將武皇趕出龘堡。

    當然,皇太子也是無數懷春少女美夢中的不二人選,見過他的女孩沒一個不為之動容的,甘願用後半生的孤寂換取一夜恩寵的美少女大有人在。但偏偏皇太子向來律己甚嚴,不僅從不光顧姬坊,也沒有婢姬排遣深夜之寂,還從未和任何一位貴冑家的小姐傳過緋聞,即使是被很多人看好的端王家的冰月公主,他也只當她是meimei,從未做過越軌之事,他就像沒有一絲瑕疵的璞玉,完美得無懈可擊。

    可偏偏夜夜安睡在這樣的皇太子身邊的蒙杺莯竟然不願意與他承歡?   !若是被其他心儀於他的女孩們知道,恐怕不是罵她瞎了眼那麼簡單了。

    珞王輕嘆了口氣:“我去換件衣服,皇兄稍候片刻。”

    皇太子暗覺奇怪,珞王向來與他同進同出,從未讓他單獨等過,只見珞王將內侍拉到一邊,悄聲交待了兩句後才離開。

    很快,那名內侍走向皇太子,畢恭畢敬地欠身道:

    “殿下,請移步。”

    兏崢正欲跟上,卻被另一名內侍攔下,往另一邊帶去。

    皇太子跟著內侍到了一間偏房,內侍很快退出,他覺得奇怪,既然要等珞王不應該是去廳堂嗎?很快,兩個女孩的出現給了他答案:

    “太子殿下,珞王殿下令我們服侍殿下。”兩個女孩都穿著婢姬的衣服,兩人的年齡與蒙杺莯差不多大,姿貌卻都遠在她之上,一個嬌巧可人,一個風姿綽綽,她們臉色潮紅,還有些稚女的羞澀。

    皇太子頓時明白了珞王的心思。

    不等皇太子作出反應,兩名婢姬已將廂房的門掩上了,其中一人迅速褪下了婢衫,全身赤裸地站在皇太子麵前,將自己的好身段顯露無疑,另一人則趁著同伴脫衣時,開始幫皇太子解開腹帶,同時用愛慕的眼神望著他。

    房間裡瞬間充斥著濃濃的愛欲。沒有哪一個男人可以抵擋如此誘惑。

    皇太子卻一把抓住了正在解開自己腹帶的女孩的手,不等他出言拒絕,那個女孩眼中的愛慕竟突變為恐懼與驚駭,她急忙跪下:

    “請殿下開恩!”另一個女孩也跪下了,“珞王殿下說過,如果殿下不要我們,我們就別想活著走出這個房間。求殿下替我們開苞吧!   !   ”兩人淚眼婆娑地望著皇太子。

    看到两个如此绝美的女子梨花带雨的娇容,随便哪个男人,此时已经出于道义立场解救她们悲惨的命运了,更何况她们哀求的是一向以仁善著称的皇太子。

    兩個女孩見皇太子猶豫了,急忙起身,離他最近的女孩踮起腳尖想主動親吻他,她認為只要皇太子嚐到她溫潤的雙唇,必定不會再拒絕。

    但就在女孩要吻到皇太子時,他抓住了她的肩往後一推,“抱歉,我還是做不到,我會跟珞王說的。”他說完迅速離開了廂房。

    一推開廂房的門,皇太子就看到珞王正在庭院裡跟內侍說著什麼,見他出來滿臉驚訝:“這麼快?皇兄,你身體——還好吧?”他送去的兩個婢姬都是絕色美女,曾經被儷姬調教過,知道男人喜歡什麼,應該沒有哪個正常的男人能夠抵得住她們的雙嬌齊下,唯一的解釋就是皇太子不正常。

    “珞王殿下。”兩個婢姬已經跪在門前,瑟瑟發抖。

    “嘖,真是沒用。”珞王頓時明白皇太子沒有享用他送去的這兩位絕色美女,他冷冷地拔出了腰間的斬天劍,皇太子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不關她們的事,是我不想要其他女人。”

    “她有這麼好?”珞王的語氣雖有疑問,但見識到蒙杺莯準備行刺武皇的計劃後,他的疑問並不強烈——根據他對皇太子的了解,相比絕色美女,他的確是會更喜歡睿智的女子。

    “你最懂我,知道我一向羨慕父皇和母后,所以不會想要其他女子。”

    “你們沒正式成婚,在婚前做過什麼都不得數。”珞王還想再勸說皇太子。

    “這與有沒有成婚無關,心被一個女孩佔據,其她再美的女子也如空相。”皇太子見珞王一臉不屑,淺笑道:“等你遇到,你就會知道。”

    雖然很是不悅,但珞王還是將斬天收回了劍鞘,用眼神叫這兩個可憐的婢姬滾。但珞王此時眼中的冷酷在她們看來卻是全世界最溫柔的眼神,她們急忙告退,生怕珞王改變主意。

    經珞王這麼一折騰,皇太子心中的抑鬱已經好了許多,他對珞王說的也是對自己說的話,既然已經認定了她,為什麼一定要求在第一時間得到回報?

    隨後皇太子離開了珞王府,兏崢問:“殿下,我們回府嗎?”

    “去宰府。”皇太子還不想回府邸,總覺得見到蒙杺莯會尷尬。

    宰府是幽州的行政機構,除了軍隊和禮教、祭典等事宜不需要經過宰府外,其他事無鉅細,全部都由宰府的官員處理,其繁忙程度可想而知,自然又以皇都泛城中掌管了全國大小事的宰府最為忙碌。

    幽州的官員人數不多,司相一人需要管理全城的對應職事,繕相則要管理手下的所有司相,同時還要肩負起向次相匯報郡中情況的工作,次相直接管理七位繕相,七郡每天匯集到次相那裡的事件就已經很多了,次相需要篩選、整理,再上報給首相。只有遇到重大事件才需要報皇帝(皇太子)批示。所以官員們都只管大事,像吵架打鬧偷盜之類的小事從不過問,只有出了人命才由少府出面抓人。

    所幸宗府的禮教推行得很是到位,幽州各地雞鳴狗盜之事極少,幾乎到了路不拾遺的地步,人與人之間也禮讓有序,所以即使小事沒人管,幽州的治安還是不錯。

    只是近期各郡都出現了凡民抗擊郡府的事件,雖然鎮壓反抗軍是少府的工作,但判斷是否鎮壓、鎮壓的力度則由宰府定奪,因此近期宰府都忙得人仰馬翻,皇太子前些日子也整天留在宰府與首相和次相們商議機要,這兩日因祈婚一事,不能親往,便將重要公文帶回府邸處理。他原本就打算今天要去宰府的,只是早上被蒙杺莯弄鬱悶了,現在才有心思去面對早已堆積如山的政務。

    宰府位於皇都金字塔的第三層,是一個“冂”字型院落,首相和次相都在最里間的大屋裡參事議事,兩邊的房間則是他們的士侍協助他們做公文分類、批復等工作的地方——士侍只有次相以上官員才能招募,類似於助理一樣的職務,主要幫首相和次相處理一些雜事,比如將繕相上報的公文分門別類,並以緊急及重要程度分批次遞

    交;又或是對一些不重要的小事給予批复,由次相審閱蓋印後正式生效。士侍的入職要求較高,需要經過嚴格的審核,確定其才華和人品可以擔當重任後方才能上任。次相的士侍只有一人,首相的士侍可以是兩人,士侍若能在工作中表現出極佳的才華,也能升為司相。

    宰府的首相叫亞納加,亞是族姓,亞族是幽州的五大貴族之一,而亞納加則是亞族的族長。亞族被封為貴族的年代久遠,從幽州建立了統一的國家後,亞族就常年充當著皇帝的左膀右臂,每任皇帝的三府之一都會由亞族族長擔任,可謂位高權重。

    亞納加已年過花甲,銀髮披肩,卻精神矍鑠,走路如風,站立如松,思路明晰,辦事果決,絲毫不遜於年輕人,他曾擔任過武皇的老師,武皇對他極其信任,所有事都將由他定奪。只是亞納加知道武皇荒yin無度,不能依靠,轉而培養皇太子。

    “亞先生。”皇太子到宰府時,亞納加正與少師、少傅和少禦三位次相商議著什麼,他們神色凝重,似乎有大事發生。

    “殿下。”以亞納加為首的四位官員起身恭迎。

    “先生請坐。”皇太子對亞納加一向以先生相稱,以示敬重,“出什麼事了嗎?”在他的印像中,亞納加向來沉著冷靜,極少見他面露憂色。

    “峒羫郡鈸城的匠人夥同凡民謀反,郡府判處百餘人絞首示眾。”少傅代亞納加答道。

    “為什麼他們會謀反?”皇太子皺起眉頭。

    三位次相望向亞納加,只聽他道:“聽說長野郡的異族中出了一個自稱大帝的首領,統一了異族的十餘個部落,還時常帶兵滋擾邊界,因此少府發了征繳令,要求峒羫郡的匠人上繳刀刃,以備軍需。”

    “我記得十日前討論過徵繳一事——郡府會以高於市價半番的價格收購武器,若是如此,匠人為何謀反?”皇太子何等聰明,已然猜到匠人謀反的主因。

    “六位大主,僅有亞族、金族和珞王的晶片給足到位,其餘三位均未理睬,故只能以市價一半的價格收購武器,引起匠人的不滿。”亞納加道。

    幽州沒有徵稅一說,每當國家需要用錢時,都是由五個貴族家族和珞王出資,這六位被稱為大主——珞王的封郡最為富饒,供應了全州七成的食糧,若是皇位有價,他出資替皇太子買下亦完全不在話下;亞族則掌握著國家行政系統的命脈;休族拿捏著葒遙郡的畜牧業,所有葒遙郡上的小族幾乎都要給休族進貢才能做買賣;広族則是少輔一族,少府的繕相級官員全是広族人;金族是全州的錢庫,礦人採到的曜晶都會交由金族人手中,金族根據曜晶的質地、品相來決定是做成晶片還是作為武器或是作為工具,金族也是皇太子母親的本族,對他的要求向來是有求必應;元族人擅於工事,無論是城邦還是房屋都是由元族人修建。

    這六位大主都享受著皇帝賜予的極高特權,所以在國家需要用錢時,都是由他們共同出資,可能因為獲得的榮耀太久,久得已經忘了自己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皇族所賜,如今需要資金時,唯有珞王和金族會在第一時間響應,其他各族都充耳不聞,有的裝窮叫苦,有的連裝都懶得裝,搞得皇族反而像個乞丐似地。

    皇太子氣憤非常——百餘條鮮活的人命卻因為大主們的吝嗇而殞命,但他絲毫未將憤色顯於臉上,而是神情謙恭地徵詢著亞納加的意見:“広族、休族和元族極少履行身為大主的職責,不知亞先生有何妙計?”

    “太子殿下,祈婚一事你有何看法?”亞納加沒有直接回答皇太子的問題,而是捻著鬍鬚反問。

    “天意如此,定當從命。”皇太子不知其意,據實答道。

    “我聽宗輔說古典上說明皇子應娶離開金浴閣後見到的第一位女子,即是少輔大人的千金広桃蓮小姐,太子以為如何?”

    不用說,皇太子如果與少輔聯姻,不僅可以得到軍隊的資源,還能獲得広族的支持,是非常划算的買賣,但皇太子知道這樁婚姻並不單純,他隱約覺得自己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踏進了精心為他設計的陷阱,現在已是進退兩難。

    本來這個問題並不難回答,但此時皇太子猶豫了,過了許久方才道:“不知亞先生和宗輔大人有何安排?”

    “我聽宗輔說殿下的大婚將在二十日後舉行,屆時殿下遵從天意即可。”亞先生臉上露出一抹淺笑,“只要殿下獲得広族的支持,休族和元族自不在話下。”

    皇太子淡淡一笑,聽出了亞納加的言外之意——若是他不娶桃蓮,広族會更難以駕馭,那他的身邊就只有珞王和金族的支持,珞王郡中的兵力亦是歸少府統領,尚不能與武皇的御禁衛抗衡,更別說手握重兵的広族了,可是娶了桃蓮就可以駕馭広族了嗎?

    想到蒙杺莯,皇太子心中一沉。也許萬不得已時,只能兩害相較取其輕。

    兩日沒有批閱公文,皇太子需要做的事已經堆積如山,即便天色已晚,首相和次相都已經回府,只有兏崢還守在門外:

    “殿下,今晚回府嗎?”

    皇太子輕輕搖搖頭,心想自己不回去也許蒙杺莯反而自在些,道:“你把玄澤叫來,另外再取幾件衣物,還有放在案桌上的公文,近日我都會在宰府。”宰府中也有居室和浴所,是專為夜晚趕工的士侍準備的。

    兏崢隱隱覺得皇太子特意留在宰府是與蒙杺莯有關,但他沒說什麼,身影很快消

    失在夜色中。

    太子府邸

    兏崢到府邸後先叫了玄澤去宰府見皇太子,隨後準備找隱娘想要幾件皇太子的衣物,卻見隱娘正擔憂地站在浴堂外:

    “隱娘,殿下近日會住在宰府,麻煩你拿幾件衣物。”

    “殿下住宰府?”隱娘驚訝不已,雖然皇太子很多時間都在代皇帝處理政務,但不管多晚,他都會回府,“杺莯小姐很不正常,今天她已經洗了三次澡了,而且跟我說話也有些語無倫次,好似沒睡醒。他們兩個怎麼了?”

    兏崢不便明說,只得沉默不語。

    隱娘去拿皇太子的衣物了,兏崢很快收拾好了皇太子需要的公文,正等著隱娘,這時蒙杺莯從浴堂裡出來:“咦,兏崢怎麼在這兒?”她一臉驚訝。

    “在等隱娘。”兏崢冷冷地回答。

    “為啥?”蒙杺莯一臉茫然。

    兏崢只得道:“太子近日要住在宰府,我替他拿些物件。”

    “為啥?”蒙杺莯更茫然了。

    “不知。”兏崢沒好氣地說,同時暗想:你還問我為啥。

    “呃——,好吧。”蒙杺莯沒想明白,她轉身往後院走去,剛走了兩步,就撞到了走廊的柱子上:“哎呀!”

    兏崢見她捂著被撞痛的鼻子繼續往前走,暗想隱娘說得沒錯,她真的就像沒睡醒。他有些好奇她在做什麼,跟了上去,只見蒙杺莯並沒有回皇太子的居室,而是去了畫室。

    畫室的地上鋪著幾張皇太子畫畫用的畫布,只是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他看不懂的符號,白虎君不停地幫蒙杺莯遞著沾上墨汁的毛毫,因為毛毫比它還高出許多,白虎君的白毛上沾上了不少墨汁,變得黑白相間,鳳凰君則站在蒙杺莯的肩上,吱吱喳喳地叫著,似乎在指揮著可憐的白虎君。一人一鳥一鼠動作協調,就像三隻手一樣默契,令兏崢更加奇怪了,這時隱娘拿了一個布包,遞給他:

    “諾,”她見兏崢正看著畫室中又趴在地上寫著鬼畫符的蒙杺莯,道:“你們走了後,杺莯小姐就一直在這樣,不知道她在畫什麼。”

    兏崢心中替皇太子不平,才懶得想,拿上隱娘準備的衣物離開了。

    兏崢回到宰府時,玄澤已經在與皇太子說著話了,他沒有將蒙杺莯反常的事告訴皇太子,以免讓他分心。

    玄澤到了後,皇太子就將亞納加對他的說的話告訴了玄澤,並詢問道:“玄澤,你認為如何?”

    “我依然認為殿下娶少輔的千金才是明智之舉。   ”

    皇太子沉默不語,他想起今天自己對珞王說的話,心中一陣刺痛,現在就算他願意等,恐怕也時不待我。

    “殿下,杺莯小姐並非適合的人選,她甚至不能算是祈婚的對象。”玄澤看出皇太子的猶豫,道,“更何況,她對殿下的幫助又如何有少輔的千金那麼大?   ”

    “是嗎?”皇太子輕聲反問。

    “玄澤知道殿下在憂心什麼——少輔一族勢力太大,即便聯姻也會難以駕馭,但現在要成功奪位,只能依靠少輔的勢力。   ”玄澤跟隨皇太子多年,如何不知他的心思,“除非——殿下願意等,等到武皇逝去那天。但殿下認為承繼皇位後,真的能憑藉皇帝的一聲號令就讓少輔完全聽命?   ”

    姑且不說武皇現在身體除了胖了點,並沒有其他特別大的毛病,估計再活十載八載不成問題。更何況現在的問題已經不僅僅是武皇一人那麼簡單,就如峒羫郡百餘名匠人和凡民的性命已成為了幽州複雜的政治經濟環境的犧牲品!以目前皇太子一人之力,就算登基,也未必能駕馭得了幾位大主,皇太子心裡明白,玄澤說得併沒錯,與桃蓮成婚,或許還有機會,但若不迎娶桃蓮,恐怕連這一絲機會都沒有。

    這些他都懂,只是他不甘心。

    若是更換少輔呢?皇太子在心里道。以前他的父親晟皇為郡王時就兼任少輔,現在的少輔曾是他的部下,也是當年譁變擁立晟皇即位的主將,所以父親登基後,他就順理成章地升任少輔,晟皇認為他沒有皇族血統,不可能武力奪位,卻沒料到當年那位忠心耿耿的部下如今已經擁兵自重。

    現在少府軍中的各郡繕相級軍官全是少輔一族,他們就像鬼樹一樣紮根在軍隊,若不能連根拔除,恐怕只會傷及自身。

    難道與少輔聯姻真的是唯一的辦法?皇太子陷入了沉思。

    “殿下,宗輔大人今日差來翔鼠,上說二十日後將為殿下舉行大婚儀式,屇時將安排您與桃蓮小姐成婚,一是不給武皇陛下機會破壞,二是可以堵住泱泱眾口。”玄澤見皇太子蹙眉不語,道。

    “二十日後嗎?”皇太子苦笑著。

    “若是殿下覺得太遲……”

    “先這麼定吧。”皇太子垂下眼瞼。

    “殿下成婚後可以娶侍姬。”玄澤見皇太子神情落寞,提醒著,“或許先皇並沒有遇到這樣兩難的處境,才有福氣只娶先後一人。殿下若實在喜歡杺莯小姐,納她為侍姬又何防?我聽說桃蓮小姐向來乖巧懂事,想必是不會反對的。”

    “我知道你是為我著想。”皇太子望著玄澤,淡淡一笑,“玄澤,這些年你都呆在我身邊,真是為難你了。”不知為何,他突然想起父親臨終前對自己說的話:

    “皇兒,我希望不管過多少年,你都能待玄澤親如兄弟。”

    “我會的,父親。”年僅十歲的皇太子趴在父親的病榻前已經哭得泣不成聲。

    每每想到父親臨終前的託付,皇太子都會猜想玄澤會不會是他父親在外征戰時的庶子。只是玄澤滿頭的銀髮總會讓他打消了這個想法——皇族的男子中全是紫發,無一例外,若玄澤真是晟皇庶出的皇子,至少應該像他一樣,多少有些紫發,但他一根都沒有,滿頭都是耀眼的銀光。

    也許是晟皇擔心身為獨子的他寂寞,所以才會有這樣的交待。這是皇太子能想到的唯一的理由。

    “不管在殿下身邊呆多少年,玄澤都願意。”玄澤向來都像皇太子的哥哥,處處為他著想,哪怕有時候他的想法皇太子並不認可,但他知道玄澤絕無害他之心。

    “對了,你現在是否有中意的女孩?以你的年紀,也應該成婚了。”

    聽到皇太子這話,玄澤白晰的臉頰微微泛紅,暗想定是昨晚他撞見自己外出有關,道:“玄澤準備在殿下成婚後再做打算。”

    “你可別像珞王一樣老拿我當藉口。”皇太子笑道,“若你已有喜歡的女子,先娶回來又何妨?我也打算為你在宰府謀到職位,只是目前還沒有空缺。”

    “玄澤無心於官職,只要能在殿下身側即可。”

    “謝謝你,玄澤。”

    兩人相視而笑。

    皇太子留在了宰府,沒有回去。直到兩日後的傍晚,隱娘出現,一臉憂色。

    “隱娘,怎麼了?”皇太子極少見隱娘露出這樣的神情,他起身迎向她。

    “殿下,你快回去看看吧,杺莯小姐已經兩日沒有睡覺了,也沒怎麼吃東西,我走的時候她正用頭撞著桌面,我叫她,她也不應。”隱娘實在看不下去,她原以為蒙杺莯的反常是因為初潮,但昨日她的初潮就已經結束了,反常卻還沒有消停,隱娘才後知後覺地想起應該與皇太子的不歸有關。

    聽隱娘這麼說,皇太子立即起身回府。

    如隱娘所說,畫室的地上鋪滿了畫布,布上寫滿了他看不懂的文字,而蒙杺莯的額頭抵著畫桌,雙手平行地正放在桌上,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撞昏了。鳳凰君和白虎君也疲勞地睡著她的頭上,兩個小傢伙正打著鼾,看來已是累到了極點。

    果然是木曜的稚鳥。皇太子看著一身淡藍色羽毛的鳳凰君,暗忖著。他輕輕走到蒙杺莯身邊,將她頭上的鳳凰君和白虎君捧起,放在案桌上,它們竟混然不知有人靠近,依然大睡特睡。

    皇太子輕輕抱起蒙杺莯,她軟軟地陷在他懷裡。皇太子將她抱回居所的床上,這兩天他們都沒在一起,卻並沒有一點的陌生感,相反熟悉得好似她隨時就在身側。皇太子像第一晚一樣面對著環抱她,看著她熟睡的容顏,忍不住吻了吻她的額頭,額上果然如隱娘所說有些撞擊的紅腫,皇太子的吻卻並沒有停下,他輕點了她的鼻尖後又碰上了她的雙唇。

    在這一刻,皇太子迷離了,他無比地想撬開她的雙唇,撕開她的輕衫,吻遍她全身的每一寸肌膚,徹底地將她佔為己有。想到自己可以或是早就應該做的事,他的呼吸短促了起來,但他的理智阻止了衝動,他知道自己的心,也知道蒙杺莯的心,更明白自己未必能像兩日前那麼篤定一定會娶她。如果他必須與少輔聯姻,那他不願將蒙杺莯納為侍姬委屈了她,待他登基後就會請木曜星君送她回到自己的世界——就像她一如既往的心願。也許這才是他們最佳的歸屬。

    在從她的唇上移開後,皇太子再次深深地吻了吻她的額頭,然後緊緊抱著她,在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後,方才靜心入眠。

    待確定皇太子已經睡著後,蒙杺莯這才睜開眼瞼——之前她在畫室只是趴在桌上思考,並沒有睡著,皇太子抱起她的時候,她驚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裝睡以避免尷尬。此時,她望著皇太子,往他懷裡靠了靠,聞著他身上的淡香,這才真正地閉上眼睛。

    次日直到晌午,蒙杺莯才補完三天的覺,此時皇太子已經坐在案桌前批閱著宰府送來的公文,蒙杺莯這才想起自己這兩日的勞動成果,快速地沐浴並用過早餐後將皇太子拉到了畫室,看著滿地看不懂的符號,皇太子茫然地問:

    “這是什麼?”

    “我看了你之前放在案桌上的捲軸,發現你們的國家有兩個很嚴重的問題。一是沒有稅收制度,二是法律不健全。”

    “稅收?法律?”皇太子第一次聽到這兩個名詞。

    “國家的運轉需要用錢是吧?但你們唯一的收入是六位被稱為大主的財閥,珞王、亞族、休族、広族、金族和元族。國家一有事就要這六位大主捐錢,怎麼說呢,誰家的錢不都是自己掙的,幹嘛憑白無故地上繳給國家?更何況憑什麼只讓他們給?別人就可以不給?”蒙杺莯道。

    “他們所有的一切都是皇族賜予的,在危難時理應出資。”皇太子雖這麼說,但現在他知道這其實是癡人說夢。

    “但人心是會變的,就算他們的一切都是皇族所賜,第一代會感恩,第二代或許也會感恩,那第三代、第四代呢?時間一久,他們或是他們的子孫未必會有同樣的想法,屇時,他們給是情份,不給是本份。治理國家向來都應是恩威並重,可對他們沒有威可用,恩也被忘光了,那皇族能奈他們何?”

    蒙杺莯的話真是說到皇太子心坎裡去了,他以前想過這個問題,但並沒有合適的解決方法:“那在你們的世界,是用稅收和法律?”他又是何等地聰明,已然明白了五六分。

    “嗯,只是以前你們從未徵稅,現在突然要加收肯定會激起民怨,所以必須變通處理,讓大家心甘情願地給錢。”蒙杺莯說著拿起了左上角的三副畫布,上面不僅寫滿了文字,還有圖表:“這是藉鑑我們國家歷史上的洋務運動和日本的明治維新——你以皇太子的身份出面興辦企業,待企業的架構成型後,把它們低價賣給大主以外的其他商人,交由他們管理,再從他們獲得的盈利抽取極小的一部分提成作為稅收,這樣你們都有得賺,他們還會對你感恩戴德,若是他們不聽話,你把企業收回來交給其他人就是,也不怕他們像大主一樣不聽話。”

    皇太子聽清楚了她說的每一個字,但這些字組合起來的意思卻一句沒聽懂。

    蒙杺莯理解皇太子會不明白她的現代用詞,想了想,換了一種說法:“幽州的小孩子是怎麼識字的?”

    “家境優渥的是請老師,貧苦的是父母教導或是自行學習。”

    “請老師要花多少錢呢?”

    “若是有官員資歷的老師,每十日是三片黃葉,普通的也要十日一片。”

    “這樣的價位是多少家庭可以負擔的?”

    “不足兩成。”

    “嗯,那我們就辦學堂,請來老師,並將孩子們聚集起來,每十日給老師六片黃葉,而每個小孩每十日只收半片黃葉,而每個老師要同時教二十個孩子,如何?”

    “即是說二十個孩子每十日有十片黃葉,付給老師六片後,還能餘下四片?”皇太子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

    “嗯嗯,反正老師不管教一個小孩還是二十個小孩,都需要講同樣的話,而他的收入可以多出一倍。況且可以負擔到每十日半片黃葉的家庭,應該不只兩成了吧?”

    “應有四成。”

    “這只是一個老師帶二十個小孩,若是有十個老師,每人帶三十個小孩呢?”蒙杺莯覺得按照現代班級的設定,一個老師帶三十個小孩亦不在話下,“那收的晶片可以更便宜,可以讓更多的家族負擔起老師的費用,若是數量夠龐大,還能讓畜獸的孩子也能上得起學。當然我這只是理論,必須靠你來實現。”

    “不會有太大問題。”以皇太子的人脈,請二、三十個老師,每位老師教二十餘名小孩應不在話下。

    “再比如興建市場,我去過皇都的第四層和第五層的市場,街上到處都是攤販,佔據道路,攤位零散,賣家漫天要價,買家有時候買不到能負擔得起的商品,而賣家有時候則一件商品都賣不出去。所以你要建立統一的市場。將攤販集中在一個地方,收取少量的費用,這樣買家知道買什麼東西應該去哪一個地方,賣家也知道在什麼地方售賣會有顧客光顧,而且將賣同一種商品的賣家聚在一起,形成競爭,他們的商品價格自然會比現在便宜和合理,對雙方都有好處。”

    蒙杺莯的話中依然夾雜著很多現代詞彙,皇太子細細口味她的話:“即是說把賣食材的商人聚到一處,把賣衣衫的商人聚到另一處?”

    “嗯嗯,可以在街道上搭建比案桌稍寬的小棚,這樣讓街道看起來規整又不用佔太大地方。並且規定賣食材的在哪條街的什麼地方,賣衣衫的又在哪條街的什麼地方。”蒙杺莯一邊說一邊在一塊乾淨的畫布上畫著,“這樣即不影響行人車輛通行,他們每天也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不用每天大清早就要去搶位置,作為小棚的搭建費,每個小棚收取極少的出租費用,每十日結算一次,一開始你當然會先支出搭建小棚的費用,但日子一長你就有盈利了。而且時間越長,你的盈利越多。”

    皇太子想了想她的話,實行起來並不困難,只是有一個問題:“若在皇都,我尚能掌控,如若是全州推行,七郡百餘座小城上千的村鎮,恐無法實現。”

    “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二個問題,法律。”蒙杺莯道,“幽州的律法過於簡單,有律可尋的刑法只有絞首、斬首和獸斗三種,而且僅限於殺人、畜獸傷人和謀反,並沒有對動機給予區分,比如前幾日那個藍坤族族長當街虐打畜獸,若是他的畜獸反抗,就會被判獸鬥,同樣是殺人,為何畜獸的命就如此低賤?對於威脅到自己生命而進行的

    反抗應該判為正當防衛,予以免罪。”說到這,蒙杺莯義憤填膺起來,“因此應該建立更為明細的法典。有了法律,自然可以解決你說的全州推行難的問題。”

    “但誰能判斷?宰府還是少府?”皇太子覺得要實現這個很困難。

    “另一個專門的機構,直接由皇族統領,負責抓人、判決和修訂法律。三個部門互不干涉,他們的權限可以延伸至皇族,也就是王子犯法將與庶民同罪。”

    皇太子覺得蒙杺莯的這個想法過於理想化,單不說捉拿犯法的皇族或大主的可能性,就算是立法,由誰來立,怎麼立,立了以後如何判決,又是誰來判決,如何保證其公正性等等,問題太多,變數也太多。所以他沉默不語。

    蒙杺莯看出了皇太子的心思,其實就連她自己說的時候也覺得對於現在的幽州來說太過科幻,於是道:“好吧,我知道以目前來說實行起來非常困難,所以只能從初步建立。”蒙杺莯說著找到了右下角的一張畫布,上面畫著一個柱子一樣的東西:“先建立榜議制。”

    “榜議?”

    蒙杺莯指著畫上的柱子,解釋道:“嗯,這是我國歷史上用過的謗木,後來改叫華表。相傳我們一個賢明的祖先在交通要道豎立木柱,讓人在上面寫諫言,所有民眾都可以通過謗木參政議事,君主也廣開言路,聽取各方意見,令國富民強。完整地實行這個制度的是西周,這是我國歷史上最長的朝代,也是文化思想最為豐富的朝代,能夠與之媲美的只有宋朝,宋朝雖沒有謗木,但皇帝賢德,提倡言論自由,不殺上書言事者。所以要想幽州走上富強的道路,必須先解放民眾的思想,開啟民智,維護民權,為後期建立健全的法律提供民眾基礎。”

    “即是說所有人都可以在這個謗木上寫下自己的看法?”皇太子本人可以接受任何諫言,但未必其他人有同樣的胸襟。

    “嗯,而且不用負任何責任,想說什麼說什麼。只要能開一個好頭,要全州後推行也較為輕鬆,只是你能在皇都建立起榜議制並且保護它不被人扭曲和腰斬嗎?”

    皇太子搖搖頭,他完全可以想像在皇都建立起榜議的結果——肯定有不少人會在上面對武皇的惡行大書特書,總有人會將這些話傳到武皇耳朵裡,然後武皇會派出禦禁衛推倒謗木,緝拿甚至殺害在上面書寫議事的人,屇時皇都將會籠罩在腥風血雨之中,人人自危,後期雙方衝突肯定還會升級,最後引發凡民反抗的流血事件。這也是皇太子最不願意見到的。

    蒙杺莯有些洩氣,這只是最簡單的要求,若是不能推行,恐怕她的所有設想都將淪為空談。

    “皇都不行,但我知道有一個地方可以。”皇太子見她一臉失落,笑道。

    “真的?!”蒙杺莯面露喜色。

    看著她向自己露出嬰孩般無邪的笑容,皇太子頷首微笑,現在他才明白木曜星君為什麼說她是至寶,看來沒錯,她的確是被星君選中,幫助幽州和自己的能人。

    皇宮

    聽完皇太子大致說明的榜議制,珞王頓時火冒三丈:

    “皇兄,你的意思是讓我治下的凡民可以隨意批評我的作為?”若是別人向他提這個極其無禮的要求,恐怕早就被他劈成兩半,但他還是用冷厲憤怒的眼神瞪著皇太子身後的蒙杺莯,不用想,肯定是她的主意!

    “你覺得你的子民會怎麼批評你呢?”蒙杺莯絲毫沒感受到珞王眼中的殺氣,一臉天真地問。

    “本王的作為淪得著升斗小民胡說?!”珞王厲聲喝問。

    “既然是胡說,又何必當真?”蒙杺莯道,“總之,言者無罪,聞者足戒,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珞王的拳頭已經握緊了,他從牙縫裡擠出:“本王不理又當如何?”

    “如果別人提的意見對你的治理有幫助,為啥不理?這不也是為了你郡下的長治久安嗎?難道你願意別人當著你的面只說好聽的,背地裡卻指著背脊罵你是個昏王暴君?”蒙杺莯道。

    “你敢說本王是昏王暴君?!”這兩個詞讓珞王想到了他最厭惡的父親,那個殘殺了勸解他做一個賢君明主的母親的父親,頓時像被踩到了尾巴的暴龍,眼看就要拔出斬天劍。

    皇太子見狀擋在蒙杺莯和珞王之間:“杺莯的意思是你肯定不願意像武皇一樣任由別人貶議。”他知道珞王一定會接受,因為蒙杺莯的話就是當年珞王的母后對他的告誡,“不如我們去你的郡上走一走,看看你治下的子民是如何談論你的,如果你不能接受,我們絕不勉強。”

    珞王狠狠地瞪著蒙杺莯,眼神冷得像箭,箭上卻噴著充天怒火,可他的思緒卻回到了小時候……

    “珞兒,你要記住,”母親總是親自教導年幼的珞王讀書識字,教他為王之道,“舉賢納諫者方才能成為賢達的君王,你不可能知道你的每一個決定是否正確的,這就需要別人替你判斷,更需要你在犯錯的時候,別人能夠提醒你。”

    “誰是別人呢?”年幼的珞王聽得一知半解。

    “你的臣民,亦或是你的妻子。”母親想到自己因常常規勸丈夫不要留戀女色反被冷落,心中悲涼,“珞兒,你一定要娶一位全身心地愛你、敬重你且德賢惠理、仁慈智鑑、深明大義、有治世之能的女子,屇時不管她對你說什麼,你都要聽,知道嗎?”

    “若她說得不對呢?”

    “若她說得不對,你只需記著,她對你的愛即可。萬不可怪罪。”聯想到丈夫對自己的冷落和疏離,她面露哀色,“有這樣一位妻子在側,就算你心中所愛的是其他女子,也不可不理會她的誡語,知道嗎?”

    珞王何等聰明,頓時明白母親說的是她自己和父親的事:“珞兒若能遇到像母親一樣明理的女子,絕不會再娶侍姬,讓她傷心。”

    但就是這樣的母親,自己的手上卻沾滿了她的鮮血,當年用利劍刺入母親胸口的觸感猶在,母親臨終前那哀怨悲愴的眼神依然如佛芒在背。可不知曾幾何時,他的心中只剩下憤怒和憎恨,早已忘了母親的告誡。

    我永遠不可能遇到像母親那樣的女子。珞王總是這麼對自己說。

    此時,珞王碧波般的綠瞳中映照著正認真地望著他,等他答复的蒙杺莯,令他眼中的火被凜烈的寒風所替代,冷哼一聲:

    “皇兄,既然你已開口,我就陪你們走一趟。”

    “聽到讓你不開心的話可不許亂砍人哦!”蒙杺莯不知死活地插嘴。

    珞王額上青筋暴起,強忍著現在就想拔劍的衝動。

    有珞王相陪,沿途的安全自不在話下,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