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看女儿脱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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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半,蓬莱歌厅的人越来越多。 二楼最北边的雅间早早的被订下,从八点就有人了,叶子送了酒进去,却发现在里面喝酒的只有孟宴臣一人。 他看起来心情欠佳,只是微微对着她一颔首,示意她倒酒。 他点的是两瓶苏格兰威士忌,她没喝过,只知道是进口的酒,卖得很贵。这酒要加冰块再兑水,但即使是这样,入口太快还是容易醉。 叶子盯着他的脸看,昏暗的彩灯下看不清他究竟是什么神情,那双眼半睁着,好像有泪光。 “孟先生。你……不能再喝了。” “我不要紧的,”他宽慰她的担忧似的,语气更加温柔地补了一句:“你去忙吧,肖老板一会该找你了。” “你看起来很不高兴。” 他闭着眼轻轻笑了一声。 “那你怎么样才会高兴呢。” “……再也不会了。”他说。 房门被轻轻带上,他睁开眼睛,伸手擦了擦眼角渗出的水迹。楼下的歌舞声隐隐约约的,他的脑海里却是今天晚饭时家中的争吵。 “陷害宋焰父亲的人是你们,逼迫他辍学的也是你们,还说什么仁义礼智信,什么儒商,虚伪至极,你们这样对我的爱人,难道就没有一丝的内疚吗?” 那张全家四口在摄像馆的合照被点燃了,连同那幅装裱了的“家和万事兴”的刺绣一起,顷刻之间在正堂里燃成一把呛人的火,他的母亲挺直了腰肢坐在太师椅上,望着逼近的火舌和女儿流泪的脸,虽然伤心,却不肯有一丝的让步。 付闻樱总是这样,一辈子也不会变。 她是那么骄傲,硬气,说一不二的女人,绝不可能在任何人面前失态。 哪怕做了悖离道德的错事,她的心里也没有什么过意不去的。 都是做生意的,商场如战场,心狠的人才能赚大钱——皇帝懂外儒内法的治国之策,商人自然也懂挂羊头卖狗rou,所谓的诚信经也只不过是粉饰太平的外衣,大家谁也不比谁干净。 可她的儿子不懂。 她辛辛苦苦教出的儿子简直迂腐得像一个老学究,明明是留洋回来的大学生却信了道德仁义这一套,有人劝他要用谣言搞垮对家,他还要回一句“鸡鸣狗盗之术,非君子所为”。 真是可笑至极。 “儿子从小听你们的话,不敢有一丝忤逆,学的都是你们教给我的道理,走的是你们铺好的路,没有一步差池。” “mama,我求你看看儿子的脸。” “mama,站在你面前的是一副提线木偶。” 孟宴臣睁开了眼睛。 他喝了太多的冷酒,冰块混着烈性酒在他的胃里沉甸甸的翻滚,难受极了——于是肖亦骁在厕所碰到了吐酒的孟宴臣,吐得脖子上青筋暴起,狼狈的样子与街边的醉汉并无二致。 “叶子,给二楼北边一号房的孟先生送一杯漱口茶,另外这个人来的时候不许给他开酒了,他点什么酒也得等我同意。” 孟宴臣是被下了班的叶子叫了黄包车送走的,他坐在车上的时候才渐渐神智清明了。 凉风夹着细细的夜雨落在脸颊上,他睁看眼看着正要起步的黄包车夫,说:“师傅,再加二十个铜板,捎着这个姑娘一起。” “不用了先生,我今晚不去孟府。” “上车,”他回道:“我不回家。” “您二位去哪呀?” “我随便哪个旅馆放下就行。” “哦,我家在南坊街第二个大院。” 叶子转头去看,孟宴臣已经闭上了眼睛,大概是酒喝得太多,眼睛睁不开了。 “你不该喝这么多酒的。” “……那我该怎样?” “你看起来像是不会放纵喝醉的人,比常人都克制的那种。” 车子颠簸了一下,孟宴臣突然握住了她的手,随即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师傅停车!”叶子喊道。 他不过是干呕,胃里早没东西了,可混沌之下大概也不知道自己吐没吐。 “……给师傅弄脏车了……” “不碍事,先生你还好吧?” “我不要紧,继续走吧。” “先生,这有家旅馆,你看……” 孟宴臣没说话,他握紧了叶子的手。 “去我家吧。”她说。 回到院子里时,两个人的身上都被雨淋了,孟宴臣穿着一件质地光滑的长款西式风衣,只有衣服袖子和膝盖处微微湿了,而叶子的袖口和半条裤子已经湿透了。 “我那几个姐妹在厂子里上夜班,你睡在这屋就好,我去她们几个的屋里睡。” “好。” “我新买的牙刷,还没用,你用了吧,刷牙粉和胰子放在那个盒子里。” “好。” “我……我拿了衣裳走了,我淋湿了,得去那个屋里换衣裳睡觉了。” “撑伞再出去。” 伞坏了。她忘了修。 叶子有点尴尬地微微一愣。 孟宴臣看了她一眼,说: “就在这换吧,抱着新衣裳和牙刷牙缸出去多不方便啊,我转过身去就是了。” 他说完转过身去,面对着衣柜。 那老旧开裂的蓝漆衣柜柜门上镶着一面镜子,好巧不巧的,屋内的蜡烛点着两根,为了增加亮度都点在了那镜子旁边。 孟宴臣背着手,眼睁睁地看着女孩背对着他脱下了最外层的短褂。